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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學齡前喝開水成奢望

“姐姐,姐姐,我很想家裡有隻水壺,可以隨時倒水喝”,洪宇天的姐姐被身邊弟弟的夢話吵醒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在那個物質極度貧乏的上世紀七十年代初,一個普通家庭很少有人能拿得出多餘的錢來買保溫水壺的,況且洪宇天的父親病倒了一段時間,在縣城醫院住院治療,母親也去照顧父親了,家裡沒有一分錢留下來。

米缸裡的大米也不多,平時姐姐煮飯時,是按照媽媽的吩咐:用一小竹筒米、加上紅薯一起來煮稀飯吃的,只有過節時才能煮紅薯米飯,僅僅是過年時才能煮純米飯吃。洪宇天由於營養不良,極度消瘦。同村好心的李阿婆,有時把自己捨不得吃的雞蛋拿一兩隻過來,姐姐看到弟弟消瘦得只剩下一雙大眼睛,儘管自己很飢餓、也很想吃一隻雞蛋,但最後還是留給弟弟吃。

那天中午天氣特別悶熱,接著烏雲密佈,眼看就要刮暴風雨了。隔壁大嬸陰裡怪氣地對洪宇天說:“我剛才好像看到一個臺W特務溜進村子了,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呢?你們兩姐弟晚上要檢視一下有沒有人躲在床下後才睡覺哦”。儘管洪宇天只有5歲多還沒入學,但他經常聽大人說,這裡靠近海邊,離臺W不是很遠,早幾個月有村民還發現臺W用氣球投放的反動傳單呢。

洪宇天的姐姐才10歲正在讀三年級,一放學回到家門口,看到弟弟站在門邊,褲子被下午刮的暴雨淋溼了,就問他下午為什麼不進屋裡避雨。洪宇天戰戰兢兢地說“怕臺W特務躲在家裡”,並把中午隔壁大嬸對自己說的話告訴姐姐。姐姐當時也傻了眼,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畢竟她只有10歲、還是一個小孩。為了不嚇到弟弟,姐姐拉著洪宇天進屋裡,趁天還沒黑下來,把衣櫃、床下、門角、廚房的柴草堆檢查了一遍,才趕緊關緊大門、上好門栓,並用木棍頂住門,才稍稍放下心來,到廚房用柴火煮紅薯稀飯吃。

通常在晚上煮紅薯稀飯時,姐姐會在飯熟後留下一小瓢稀飯水,用碗盛好,以便弟弟半夜口乾時拿來喝。

那天夜裡,估計是白天受到驚嚇,洪宇天驚叫一聲醒了過來,把姐姐也嚇醒了。後來洪宇天對姐姐說很口乾,姐姐晚上睡覺前忘記把紅薯稀飯水拿進房間了,她畢竟年紀還小,由於害怕臺W特務夜裡會用降落傘降進屋裡躲藏起來,就對弟弟洪宇天說:昨天晚上沒剩下稀飯水,等明天煮好稀飯後再喝吧。可憐的洪宇天口乾了一夜,喝開水竟然是那麼遙遠而不可及的事情。

又到了星期六,姐姐不用上學,洪宇天歡天喜地:姐姐可以陪著自己在家、不用一個人擔心受怕了。

一大早,同村的李阿婆過來敲門,姐姐把頂住門的木棍拿開,並拉開門栓把門開啟。李阿婆拿出4角錢,對姐姐說:“你搭車去縣城醫院看一下你爸爸吧,看看他病情怎樣?有沒好轉?”並說現在還早,來得及煮早飯吃後趕上早班車去縣城的。姐姐很感激地收下了李婆婆的4角錢,趕緊煮紅薯稀飯吃,並煮多了一點留給洪宇天中午吃,之後就趕緊到門前的大馬路候車點候車。

洪宇天陪著姐姐在候車,心裡多麼想和姐姐一起去看望爸爸和媽媽啊,但他心裡在想:搭車是要付錢的,如果自己也去,估計車費會不夠(他年紀小並不知道可以免票)。一會兒客車來了,姐姐招手攔停車後就上車了,上車前叮囑洪宇天要儘快回家。洪宇天看著客車徐徐起步、後加速走遠了,任憑客車揚起的塵埃吹滿全身,還站在馬路邊目不轉睛地望著遠去的車影,久久沒有離開候車點。

時間過得真慢,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洪宇天吃了早上姐姐留下來的紅薯稀飯,一邊吃一邊想:姐姐應該早已到縣城了吧?應看到爸爸和媽媽了吧?爸爸病情不知怎樣呢?洪宇天由於太想念爸爸、媽媽和姐姐了,吃過午飯後,就走到門前的馬路邊,走過對面的候車點等候姐姐回來,儘管他清楚姐姐沒這麼快回來,但他還是在候車點靜靜等候姐姐的回來。

話說洪宇天的姐姐上車後,付了1角5分的車費,把另外的1角5分放進褲袋中、留著回程買車票用,剩下的1角錢準備留給媽媽買東西給爸爸吃。半個小時的車程就到縣城了,洪宇天的姐姐下車後、向路人問清楚往縣醫院的線路後,就趕緊趕過去。走了10多分鐘就到了縣醫院,終於見到了她的爸爸和媽媽。她的爸爸和媽媽又驚又喜,得知是李阿婆給的車費後感動得熱淚盈眶。洪宇天的姐姐看到爸爸的病情好轉了一些,心裡有點寬慰,只是媽媽更消瘦了。

父女母女相見,有說不盡的話兒,轉眼間到了下午,父母再三催促女兒趕緊趕往車站、買最後一班車回去;洪宇天的姐姐依依不捨地離開爸爸媽媽,悄悄地把那1角錢放進媽媽的口袋後、就三步並作兩步往車站走。待走到車站後,發現回家的最後一班車已經開走了,洪宇天的姐姐急得哭了:“家裡還有弟弟在等著我回去呢”。

事已至此,洪宇天的姐姐只好步行走路回家。好在回家的馬路是國道,只有15公里的路程,中間沒有岔路,更幸運的是那個年代治安非常好。天色越來越黑了,10歲的小姑娘儘管心裡很害怕,但儘早回家照顧弟弟的信念戰勝了所有的恐懼,驅使著她的雙腿馬不停蹄似地往回走。

話又說回來,洪宇天在馬路候車點等姐姐,一直等到太陽快要落山時,終於等到一輛從縣城開出的客車開過來,“姐姐馬上就要下車啦”,洪宇天在想;可是那輛客車絲毫沒減速、最後也沒靠站停下來,洪宇天眼巴巴地看著客車開過去,眼淚都留出來了,自言自語地說:“姐姐怎麼沒在車上?怎麼沒回來呢?”

洪宇天心想:姐姐一定會回來呢,我就在這裡等,反正一個人回家就算點上煤油燈,整個屋子還是黑乎乎的、挺害怕的。馬路上時不時有汽車開著大燈經過,洪宇天並不覺得害怕,眼睛一直往縣城的方向盯著,希望能出現姐姐的身影。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個小黑影由遠而近,果然是姐姐,洪宇天衝上去抱著姐姐,兩姐弟在馬路邊痛哭了一場。

村子裡除洪宇天一家外都姓李,有些頑皮的小孩歧視洪宇天一家為“雜姓佬”。為何全村只有一戶洪家呢?原來洪宇天的父親洪棧,原是兩廣鹽務局緝私部隊深海大隊大隊長,由於在解放戰爭中多次負重傷,身體每況愈下,為了不影響革命工作,洪棧大隊長申請轉業當農民。組織上最先批准他轉業擔任邊海縣縣委書記,洪棧大隊長仍擔心自己的身體原因會影響到革命工作,還是堅持申請轉業當農民、自食其力。最後組織上考慮到深海市當時交通不便,便在325國道303公里旁邊的當地大院(已逃往臺W的G軍大員住宅)、分配給洪棧大隊長居住。洪棧大隊長不允許當地縣領導宣揚自己的事蹟,全心全意投身到社會主義農村建設當中。當地村民只知道他是轉業軍人,其它的並不知道。村民們只是奇怪:經常有軍用吉普車經過時,車上的首長會抽空下車進入洪家探望。

有一天洪宇天去菜地摘菜回來,經過村中間那條路時,被2個頑皮的男孩擋住,並說不準“雜姓佬”走過。洪宇天趁對方不備時衝了過去,那大一點的頑皮男孩名叫李計,李計隨手撿起地上一個小石頭,朝著洪宇天投了過去;說遲了那時快,小石頭正好擊中洪宇天的頭部,頓時鮮血直流。幸虧李阿婆聞信後趕過來,幫洪宇天止血幷包紮好。

洪宇天多麼希望爸爸早日出院和媽媽一起回來,這樣就不會經常被李計等人欺凌了;更希望能早日夠上學的年齡、象姐姐一樣去讀書,這樣就避免了欺凌、避免了刮暴風雨時站在門口被雨水打溼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