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咔噠一聲開啟,小姑娘從裡面探出頭來,嗓音甜軟,“哥,你回來了。”
陳齋打量著身高堪堪和他肩膀平齊的小姑娘,身上的白色睡裙是他不久前給她買的,才突然發現楊靜黎竟然這麼白,露在外面的肌膚都快趕上這白棉裙的顏色了。
又順又長的黑髮披散著別在耳後,臉上乾乾淨淨的,乖巧的倚在門邊。
這哪像會做壞事的人,膽子那麼小。
陳齋揉了揉她的頭,緩聲道:“這麼晚還不睡?”
“還差一個題,寫完就睡。”
“就非得現在寫完?這都幾點了,趕緊睡覺,眼睛差點近視的事兒忘了是吧!”
“哦,知道了...”
兩點過,陳齋從浴室出來,楊靜黎的房間已經關燈了。
難免欣慰,楊靜黎很聽話,很讓人省心,上學期去給她開家長會,老師也是一個勁兒的誇來著。
隔著好幾天,楊靜黎都沒見著宋騁,給他打電話發訊息也沒回。
從王碧園那裡知道杜玉峰被人砸了,她就知道是宋騁乾的,生怕他被報復。
週五放學,她終於看到了宋騁。
帶著傷。
酷酷的站在綠蔭下。
白色無袖背心,黑色休閒運動褲,依舊帶著鴨舌帽,雙手插兜靠在那棵大大的梧桐樹旁。
嘴角烏青,鼻樑骨上還貼著創可貼。
“你被打了?”
“杜玉峰乾的?”
“你……”
“放心,我沒吃虧,”宋騁打斷她的話,他的確沒有吃虧,倒是杜玉峰的那個歌廳被他舉報,警察上門還真查出東西來了。
也算是在他手上栽了大跟頭。
當然這些宋騁沒有跟楊靜黎說,輕描淡寫幾句話蓋過了。
“我...後天走。”這是他今天來找楊靜黎的目的,本來不打算跟她說的。
“要我送你嗎?”
“送倒是不用,你明天陪我去染個頭發吧,然後吃個飯,就當送行了,畢竟以後我回不回來還不一定。”
“沒問題,明天幾點?”
“十點。”
“行。”
宋騁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今天你倒是好說話。”
楊靜黎一動,他就嘶的一聲,“手怎麼了?”
“打人的時候沒控制好力度,傷著了。”
楊靜黎覺得這事兒她也有責任,停下來檢查他的手臂,左手臂彎處確實是青了好大一塊,一看就是被東西砸得,“對不起啊...”
宋騁急忙打住,耍賴的攬著她的肩膀不放,“吃飯去唄!餓死了。”
學校附近的餃子館,店小生意好,這個點擠滿了學生,偏宋騁就喜歡這家,每次和楊靜黎在一起他總喜歡去人多熱鬧的地方。
兩盤餃子,楊靜黎就吃了三個,剩下的全進了宋騁的肚子。
週六,陳齋知道她要和朋友一起出去,也沒多問,只問了性別,知道是女孩子之後就放任她去了,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陳齋不會過於干涉她的自由以及交友。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他信任楊靜黎,斷定她不會騙自己。
跟著宋騁走進一家髮廊,髮廊的名字倒是起得好:從頭開始。
這可不就是從頭開始嘛!
宋騁的頭髮弄過太多次,雖然他的髮質不算差,但重新染黑還是挺麻煩的。
“小帥哥,讓你女朋友給你挑個髮型,一道弄了唄!”
宋騁坐在椅子上,理髮師隨意的把弄著他的頭髮。
原本他不想弄的,但聽到“女朋友”三個字眼睛都亮了,側頭看了眼休息區坐著喝檸檬水的人,這個提議不錯。
楊靜黎看他招手,放下水就走過去,和理髮師一起站在他後面,看著鏡子裡的人,“怎麼了?”
“給我挑個時興的髮型,不要太飛的。”
楊靜黎:???
這她也不懂啊!
宋騁偏瘦,身上有種獨特的病態美,原本現在這頭金髮就很適合他,一時真選不出要怎麼剪。
宋騁看著鏡子裡站在他身後隨意撥弄著他的頭髮的人,秀眉微皺,抿著唇角,一副很認真在思考的樣子。
在理髮師和宋騁期待的眼神中,她悠悠來了句,“剪寸頭。”
宋騁回頭,眸子盯著她,“認真的?”
楊靜黎點頭,順帶多揉了一下他的頭髮,軟軟的挺舒服的,“寸頭乾淨爽利。”
之前陳齋就是寸頭來著,她一直覺得很好看。
“女朋友眼光不錯啊,寸頭可是自古以來檢驗帥哥的鐵打標準。”
“女朋友?宋騁——”楊靜黎頓時就將雙手摁在他肩膀上,暗暗使力,“你又胡說什麼了!”
宋騁挑眉,搖頭,表示無辜躺槍,理髮師自然也看出兩人不是這種關係,自己給自己打圓場。
走出髮廊,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宋騁應該不是很滿意他的頭髮,不然也不會一出門就把帽子給戴上了。
楊靜黎不明白為什麼,這不挺好看的嘛!
“你不喜歡?”
“是不習慣,”宋騁又壓了壓帽子,是真的挺不習慣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不管了,吃飯去,火鍋還是炒菜?”
“你選,今天主打的就是捨命陪君子。”
宋騁肉眼可見的眉上揚,他這個人吧,其實真的很好哄。
“行,那作為朋友,勾個肩搭個背總可以吧,”說著毫不客氣的就摟上了,楊靜黎輕笑,沒搭理他。宋騁瘋是瘋,但也挺幼稚的,小孩子脾氣。
她朝前走,他就追上,摟住,幾回下來,也就隨他了,明天以後也見不到了。
街頭打鬧的兩人無疑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可是落在身後跟著的兩人眼裡卻成了恐怖片。
林宇現在很確定上次遇到的就是楊靜黎和宋騁。
這次就連於鵬也在,總不能兩個人都眼花了吧!
“怎麼樣問過了沒?”見於鵬掛了電話,一臉嚴肅,林宇就知道有問題了,“齋哥不知道?”
於鵬繃著臉道:“他說靜黎和朋友出去了,女生。”特意強調了女生這兩個字。
“嘖嘖,這丫頭膽子真大啊!我都遇到幾次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林宇難以置信的搖頭,“那要跟齋哥說不?”
“嘖,你別大驚小怪的,說不定就普通朋友而已,”於鵬晃然想起檯球廳那次,靠,不是吧!
很快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楊靜黎,多乖的人,根本不可能的事。
就算是,那肯定也是被這小子花言巧語給騙的。
好在跟了一路,從火鍋店到檯球廳,兩人都沒有太逾矩的行為,基本就是楊靜黎在一邊陪著守著宋騁玩。
“宋騁,你都不累的嗎?”
從檯球廳出來,到體育館,他又蹦又跳,玩了快一個小時的籃球了。
“不累。”
“宋騁,我想回去了。”陳齋已經打電話來問了。
他起跳的動作戛然而止,爽快的把球丟在一邊,毫不遮掩的撩衣服擦汗,“行,等我去衝個涼換衣服,送你回去。”
走出體育館,天光還亮著,上方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宋騁那麼陰鬱的一個人,卻偏愛鮮豔的顏色,一套紫色運動套裝在他身上也相得益彰,白色系的帽子,運動鞋,第一眼看到會覺得他是明媚的。
但只在外表。
“走吧。”
“宋騁,你回去以後要是不開心的話...”
“你咒我啊,我可不會哭著回來找你,說真的你要不要考慮和我一起走,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哦!”
夕陽透過綠蔭,鋪紅磚的小道上,兩人並肩而行,步子都放得很慢。少年不知道說了什麼,將身邊的人逗笑了,他一次次試圖讓她一起走,她從來都是堅定的拒絕。
身後的夕陽落於西山之後,只剩餘光,走過的那條籠罩在光圈裡的小道,也變得黯淡。
眼前這條窄巷,就像一個分界點。
穿過這條巷子,就真的只剩他自己了。
風起得很及時,將空氣中獨有的幾分燥熱都吹散了。
身後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楊靜黎,”
從在成功補習班遇見她開始,他就在尋找。
想接近她,想從她身上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明明是該不擇手斷的把人弄到手的,可是最後卻處成了這樣。
可是,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比她在他面前假裝、違心的說喜歡他要來得真實很多。
“怎麼了?”
“對不起。”
她就站在他面前,發自內心的笑是能讓人真切感受到溫暖的。
那就最後再讓她生氣一次好了,他這麼想著。
身後那兩個人已經跟了他們很久了,總不能讓他們遺憾而歸。
論身高,體型,力氣,楊靜黎沒有一點可推拒的力量。
宋騁就這麼突然衝過來,把她摁在牆邊,俯身吻上來。
身後是冰冷的牆,身前是推不開的人。
少年的吻狂熱,讓人躲避不開。
“記不記得剛遇上那天,我說過你腰很細,是真的很細。”他單手禁錮著楊靜黎的雙手,肆無忌憚的附上她的腰,親吻她的唇。
伺機拿出手機拍照。
把人欺負狠了,眼角溢位淚花子,他才鬆開,“我走了,你可要好好記得我,快回家吧。”
她氣極,用力的擦著,離他好遠,憋著淚,說不出話。
宋騁先她一步轉身離開巷子,一抹殘影消失在巷口。
這次他是真的走了。
林宇:“操,這孫子,老子弄不死他!”
於鵬攔住追上前去的林宇,“別發瘋啊!”
“到底是誰發瘋啊!他...他們廝混那麼久,誰知道那孫子佔了多少便宜!”這都什麼事兒啊。
“注意言辭,咱先問清楚靜黎了再說。”
“還問什麼啊,事實不就擺在眼前?”
於鵬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倆人什麼時候開始的,進行到哪一步了,全都沒法問,開始犯難。
“陳齋,外面有人讓我給你這個,”李順手上拿著一個密封完好牛皮紙袋,大搖大擺的走進包房。
“什麼東西?”
“不知道,指明瞭給你的,你自個兒看。”
陳齋起身正要去接,外面跑進來幾個服務生,慌張道:“齋哥,有警察。”
陳齋和李順對視一眼,誰也沒再管那個袋子,將其扔在桌上就快步往外走,“這次這真被那個臭小子坑慘了,你說杜老闆也真是,看上誰不好,偏看上人家有男朋友,還是個瘋得不要命的。”
“他什麼時候能出來?”杜玉峰進去已經一段時間了,歌廳那邊暫時被查封,夜總會暫時沒什麼問題,但警察三天兩頭來查也不是個事兒。
“最快也得後天早上。”李順剛從警察局回來,這是他得知的確切訊息,“這兩天咱就甭想著回家了,一堆破事兒收拾不完。”
...
酒吧
陳齋來的時候,於鵬和林宇已經喝上了,他快步走到位置上,坐下來就直接問:“什麼事兒,那邊忙著呢!”
兩人相識一眼,林宇快速低頭,於鵬戰術性喝水,想了快一個星期,他們才決定還是得跟陳齋說,畢竟他才是楊靜黎的監護人,及時止損還來得及,畢竟年紀小,犯錯誤也是可以理解的,“陳老狗,你幾天沒回家了?”
陳齋:“有事說事。”
於鵬頓了一下,清嗓道:“那個...妹妹早戀這事兒你知道嗎?”
林宇也看著他,陳齋明顯不信,反倒輕鬆的倒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嘴角微揚輕鬆道:“胖子,你說我家那個?早戀?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於鵬表情嚴肅,沒有接話,喝完了杯子裡的水。
林宇摸出手機,輕輕放在桌面上,仔細觀察著陳齋的表情,“齋哥,冷靜一點啊。”
陳齋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臉色開始冷下來。
坐直了去拿桌上的手機。
他甚至有一秒鐘認為這些照片是合成的。
“什麼時候拍的。”陳齋語調平靜如水,沒有預料中的暴怒,大有一種風雨欲來之前的和平景象。
“倆人挺長時間了,”林宇照實交代,這可都是為了楊靜黎好,“齋哥,肯定是這孫子騙她的...”越到後面他聲音越小,陳齋反覆看了幾遍,眸子裡泛著詭異的光。
陳齋:“人呢?”
林宇:“沒找到。”
三人從酒吧出來,陳齋沒回家,而是去了夜總會,今兒個週四,楊靜黎還得上晚自習,現在回去也沒用,總不能把人從學校抓出來。
不過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平時在自己跟前乖得跟小兔子一樣,想不到她竟然敢陽奉陰違,談戀愛?那麼大點人,懂什麼,就敢早戀!
陳齋黑著臉進包間。
驀然看到桌上那個牛皮紙袋。
真是好厚一疊照片。
第一張親吻的照片底下留著一串字。
宋騁: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還有,告訴姓杜的,老子的人輪不到他惦記。
李順回來的時候,包間裡面目全非,能砸的幾乎都砸完了,“怎麼回事?”
“是陳齋。”
“這小子發什麼瘋,趕緊收拾好,這事兒不用跟杜老闆說,知道吧!”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