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她們看見他將煙扔在腳下,碾碎。
陳齋將地痞流氓的形象演繹到極致。
林母迅速關好車窗,扯過林佳的身子,“以後你少招惹那個姓楊的,安安分分唸完初三!”
楊靜黎跟著陳齋回家,一句話都不敢說,陳齋很忙事情也多,還得因為她分心。
換誰心情都不會好。
陳齋把她的書包扔在沙發上,坐著就開始抽菸。
最近他的煙癮好像很大,臉也臭得厲害,“站過來!”
楊靜黎站在門邊,聽見他吼,才挪步。
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花著臉站在邊上。
“她們什麼時候開始打你的,為什麼不跟我說!”
林佳打她,她每次都還手了,而且陳齋因為陳啟的事本來就很心煩,她覺得自己可以解決的,不想煩他。
陳齋去學校才知道,楊靜黎受了那麼多處分,明明林佳也是挑事的,卻連一次記過都沒有,教導主任還真是偏心得很。
“楊靜黎,你要是覺得老子不配當你哥,你現在就可以滾蛋!”
“我沒有...”
“你沒有,那你有事兒不跟我說!是啞巴了,還是怎樣!”陳齋手裡的煙將盡,猩紅的菸蒂幾乎要碰到他的手指。
陳齋已經很久沒有發火了,楊靜黎解釋不清楚,只知道站在原地淌眼淚,偏還不哭出聲來,惹得陳齋又是一陣火大。
煩躁的撓頭,嘆氣,把手裡的煙扔進垃圾桶。
然後起身離開客廳,去找醫藥箱。
楊靜黎面板好,臉上乾乾淨淨的,一點兒瑕疵也沒有,這會兒幾道大抓痕,實在是刺眼,都被抓破皮了,眼淚劃過,有些辣痛。
陳齋雖然生氣,但還是輕輕給她抹藥。
有很多個瞬間,楊靜黎都覺得不會再遇到比陳齋對她還要好的人了。
他雖然會生氣,會罵她,但他也是真心的對她好。
“再哭我真的要打人了!”陳齋坐在沙發上,手裡的棉籤從她臉頰輕點過,貼好創可貼,起身去拿紙巾。
楊靜黎很少主動親近陳齋,很多時候她是怕他的,就在陳齋回身給她擦眼淚的時候,人刷的一下就撲進他懷裡去了。
“慫包,現在知道哭了。”陳齋知道她委屈,手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肩膀,責怪的話又全部吞了回去,“以後再這樣,我真不要你了,我陳齋的妹妹,被人欺負成這樣,顯得我很沒用,知道嗎?”
楊靜黎在他懷裡點頭,現在她根本不敢看陳齋,怕越看越想哭。
“陳齋...謝...謝謝你。”很多,很多。小姑娘聲音裡哭腔太重,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陳齋是真心疼,摸著她的頭,把人抱緊了,耐著性子安慰,“好了,不哭了...”
這麼好的陳齋,不應該被她拖累的。
從十二月中下旬到一月初,陳齋幾乎都是在醫院度過的,陳啟就像有意折磨他一樣,很能折騰。
楊靜黎幾次給陳齋送飯,都看到他在醫院長椅上睡著,好在他體質好,才沒有病倒。不過經此一遭,人肉眼可見的單薄了。
陳啟熬到年前,醫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還是沒留住。
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都沒有釋懷,沒有好好和陳齋說過一句話。
宋芝華當初懷著他的孩子,卻想跟著別人遠走,所以才流了產。後來,懷上陳齋她才徹底死心,其實早些年陳啟對陳齋還挺好的。可是那個男人又回來找宋芝華,被陳啟當場撞見,至此以後,他才性情大變,整日酗酒,對她們母子倆非打即罵。
在陳齋的記憶裡似乎也能尋找出一些有關陳啟模糊的慈愛的身影。
這些事,陳齋是在回居民房收拾遺物的時候張姨跟他說的。
但人都死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陳齋從始至終都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現在好了,大家都解脫了。
儘管陳齋表現得無所謂的樣子,但楊靜黎看得出來,他不過是在強裝。
除夕夜那天,陪楊靜黎吃完飯,他就跟著佟錫林他們出去了。
玩到半夜,是於鵬把他扛回來的,渾身酒氣。
聽於鵬說宋芝華去世的時候,他比現在還要頹。楊靜黎不敢想象,因為現在的陳齋就已經很讓人心疼了。
浴室裡的水聲早就停了,陳齋在裡面待了一個小時。
楊靜黎怕他感冒,敲了兩次門,都沒有回應。
“陳齋?我能進來嗎?”隨即門鎖咔噠動了一下,楊靜黎小心走進去。
陳齋就坐在地上,渾身冒著冷氣,身上的灰色高領毛衣溼透了,頭髮上的水順著他的臉流下來,幾滴劃過眼角,分不清是眼淚還是冰水。
他抬頭跟楊靜黎說的第一句話是:其實我早就不恨他了。
楊靜黎慌亂的跑出去拿了毯子,蓋在他身上,拿著乾毛巾給他擦頭上的水,“陳齋,沒事了,都過去了。”
“靜黎...以後我也和你一樣,是沒人要的小孩了...”
平時都是陳齋護著她,今兒個是頭一回,楊靜黎覺得陳齋也是需要人護著的,“哥哥,你一直都會是我的哥哥,不是沒人要的。”
陳齋第一次覺得可以有肩膀依靠是多幸運的一件事情,他可以在她身邊肆無忌憚的哭,即便這看起來很不男人,但沒關係,“靜黎...你別離開我了,我一直當你哥哥好不好...”
“好,睡醒以後就不準這樣了,不然我會笑你的。”
“嗯...”
於鵬等楊靜黎安撫好了人,才上樓把陳齋從浴室拖出來。
楊靜黎去廚房給他煮醒酒湯,於鵬給他換衣服。
兩人忙活了半晚上,才徹底安頓好陳齋。
於鵬怕陳齋又發瘋,楊靜黎一個人處理不了,就在樓下守著,天矇矇亮的時候,他才離開。
陳啟留給陳齋的除了一堆債務,還有那個老居民房。
陳齋轉頭就賣了,錢全部拿去還人,饒是如此,還是差得很多。
他幾乎不去學校,在外面身兼數職,什麼都做,忙得不可開交。
楊靜黎知道他是想借此來麻痺自己,這樣也挺好的,總比毫無生氣的待在家裡要好。
“陳齋,你去樓上睡會兒吧,等人來了我叫你。”今天有人預約了紋身,結果半天都沒來,陳齋早上七點才從外面回來,頂著倆黑眼圈在沙發上打盹。
睜眼看了眼時間,11點過,起身揉了揉楊靜黎的頭,上樓補覺。
下午三點過,人才姍姍來遲,是蘇茵茵。
楊靜黎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她,心底直犯惡心。
蘇茵茵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她偷怕跟蹤陳齋,被林宇發現,還死不承認,林宇後知後覺知道她的為人,只恨自己當初眼瞎,白白浪費了那麼多時間精力在她身上。
聽佟錫林說最近有個女孩子老是去陳齋打工的場子鬧,現在看來應該就是蘇茵茵了。
蘇茵茵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她似乎認不出來楊靜黎,一心只想找陳齋,“陳齋呢?讓他出來見我!”
楊靜黎站得遠了些,平靜道:“陳齋不認識你。”
“你放屁,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他怎麼可能會不認識我,不可能的...陳齋!你出來!”
一個正常人不會連幻想和現實都分不清楚,蘇茵茵明顯是魔障了,在店裡一陣的喊叫,“陳齋,你出來!我告訴你,你擺脫不了我的!”
蘇茵茵突然轉向楊靜黎,一臉陰狠,她原本漂亮的臉蛋,瘦得一點肉都沒有,像極了從地底爬出來的惡鬼,“是你,是你勾引的他,我要你去死!”
“蘇茵茵!你瘋了嗎?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蘇茵茵又像恢復了神智,譏笑著:“楊靜黎,哈哈哈哈,可憐蟲楊靜黎啊!我當然記得你了,忘不了哦!”
陳齋聽到動靜下樓,就看見蘇茵茵自己在發瘋,楊靜黎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他和楊靜黎一樣蒙,蘇茵茵莫名其妙的跑出來,非得說是他女朋友,已經在夜場鬧了好幾回了。
沒想到她會找到紋身館來。
“靜黎,過來我這邊。”楊靜黎避著蘇茵茵,快速竄到陳齋身後,看著他打報警電話。
陳齋時刻關注著蘇茵茵的動向,簡單跟警察說明情況。
楊靜黎不解,蘇茵茵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她這是怎麼了?”
陳齋:“碰了不該碰的東西,上癮了,產生幻覺而已。”
楊靜黎猛然想起楊順澤,他就是因此進去的,“陳齋...”
“沒事的,警察會處理。”
陳齋在夜場工作,這種情況見得多了,見怪不怪。
“陳齋,你千萬不能碰,知道嗎?”
“你當老子是蠢貨啊,我他媽還想多活幾年。”
“那就好,你要保護好自己知道不?”夜場那種地方,楊靜黎雖沒有去過,但也知道里面的混亂,就怕防不勝防,“不然,你以後就別去那些地方上班了,萬一...”
“楊靜黎,你還真是慣會小瞧老...”陳齋看著她那單純無辜的樣子,轉而說:“知道了。”
週一,楊靜黎回學校以後總覺得心神不寧的,馬上進四月份了,再有兩個多月就中考了。
周萍原來給她留的電話早成了空號,或許她根本不會來接楊靜黎。
對此事,陳齋和她都閉口不提。
但楊靜黎心裡卻十分篤定,不會成為陳齋的負擔,就像於鵬跟陳齋說的那樣,他不是活菩薩,反倒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楊靜黎跟著他,就是累贅。
陳齋哪知道她這些小心思,只想趕緊攢錢,然後帶著楊靜黎出去住,住紋身館,他總是覺得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