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揚和葉飛宇肩並肩坐在東直門街頭的燒烤攤兒上,腳底下是一層灰的水泥地,桌上擺滿了各種烤串兒、啤酒和一盤花生米。冷風一陣陣刮過,帶著點兒刺骨的寒意。頭頂上那盞露在外頭的白熾燈,隨著風晃悠,晃出一片黃不拉嘰的光,在地上投下亂七八糟的影子。雖說京城晚上已經冷颼颼的了,但夜裡的熱鬧勁兒一點兒沒減。
“揚子,今兒這天兒夠冷的哈!”葉飛宇一邊拿紙巾擦剛啃完的羊肉串兒,一邊樂呵呵地說,“不過甭管天兒多冷,來一口肉,悶一口酒,保你啥煩心事兒都扔腦後去,立馬樂呵!”
張揚低頭瞅著手裡的羊肉串兒,有一搭沒一搭地咬了一口,那股炭火的香味兒立馬在嘴裡頭炸開。空氣裡頭全是燒烤的油香,摻和著周圍桌上飄來的各種吃食味兒,讓他想起好多跟朋友喝酒、侃大山、撒歡兒減壓的晚上。雖說一臉的累,但這時候的他,好像找到了點兒久違的舒坦。
“這幾天是真夠嗆,跑單跑得腿都快折了。”張揚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一天天見的人啥樣兒的都有,跟打仗似的,有的客戶脾氣大得不行,老挑刺兒。你說咱這北漂的,咋就這麼難呢?”
葉飛宇聽了,放下酒杯,抹了抹嘴邊的油星子,一臉的不在乎:“哎,客戶嘛,計較個啥?再累,也不能跟他們一般見識。哥們兒把單子送到,任務就算完成,剩下的,心裡別裝事兒,犯不上。”
張揚笑了笑,可那笑裡頭藏了點兒無奈和疲憊。其實他知道葉飛宇說得在理,可有時候現實壓得他根本輕鬆不起來。天天起早貪黑,忙得跟陀螺似的,可掙的那點兒錢,有時候連自已都養不活。這種憋屈的感覺,老讓他覺得在京城這地方,好像怎麼混也混不出個頭。
“你說得倒簡單,幹了這麼久,總覺得啥都還是老樣子。”張揚話裡透著點兒沒勁兒,“天天這兒跑那兒顛兒的,就跟在跑步機上跑步似的,累得要死,還一直在原地打轉。有時候我都在琢磨,自已還能撐多久。”
葉飛宇一聽,臉色稍微正經了些,他撂下酒杯,往前湊了湊,拍了拍張揚的肩膀:“揚子,咱哥倆在京城城裡混,心氣兒不能塌。你尋思尋思,這城市雖說冷冰冰的,有時候還特殘酷,但誰不是在這兒拼了命地奔波?你得記住了,咱沒啥了不起的,可也不是天生的倒黴蛋兒,咱不比別人差。挺一挺,天知道以後會不會有好運等著咱呢?”
張揚靜了一會兒,深吸了口氣,望向遠處霓虹燈一閃一閃的街景,心裡頭忽然覺得有點兒觸動。還真是,周圍這些人,不管是擦肩而過的路人,還是路邊攤的小販,好像都在為了生活拼命。就連看起來挺悠閒的燒烤攤老闆,這會兒也在為客人忙得團團轉。
“嗨,你這話說得我心裡倒是有底了。”張揚終於笑了,舉起啤酒杯,和葉飛宇輕輕碰了一下。
“必須的!”葉飛宇一臉自信地拍了拍大腿,“你兄弟我啥時候掉過鏈子?你知道我一向看得開,生活再難,也得往下過!咱倆要是聯手乾點兒啥,說不定以後還能折騰出點兒名堂呢!是不是?”
張揚忍不住樂了:“你這個人啊,整天吊兒郎當的,真能幹大事?”
“哎,別小瞧我!”葉飛宇立馬反駁,“別看我平時大大咧咧的,關鍵時刻絕對靠得住。揚子,聽我的,咱就別胡思亂想了。要不明兒找個機會聯手搞點事兒,說不定咱倆能闖出一片新天地。”
張揚聽完,沒言語,光是低頭悶了口啤酒。他知道葉飛宇這話裡透著幾分理兒,別看他整天吊兒郎當的,心裡頭卻有股子難得的樂觀和韌勁兒。也許就是這股子樂觀,讓他在這北漂的日子裡頭能遊刃有餘,笑看風風雨雨。
“對了,我聽說你最近在忙活個大專案,是嗎?”張揚換了個話題,語氣裡帶點兒好奇。
“哪兒啊,什麼大專案?”葉飛宇擺擺手,咧嘴一笑,“就是咱公司最近接了個廣告推廣的活兒,給一地產公司做宣傳。不過,要是這事兒成了,估計還能掙點兒提成。”
“地產公司?”張揚皺了皺眉,房地產這行當多少他也瞭解一些,這幾年市場不景氣,好些開發商都在觀望。“現在房地產還能掙大錢?我聽說最近行情不咋地。”
“嗨,你不知道。”葉飛宇得意洋洋地說,“京城這種地兒,房價啥時候真跌過?別看現在市場有點兒低迷,但咱這次接的這專案可是潛力股,地段兒好著呢。只要政策稍微一鬆,房價立馬往上躥,到時候,這片房子絕對是搶手貨。”
張揚聽了,心裡頭尋思了尋思。他雖說不懂房地產的門道,但在京城生活了這麼多年,他清楚在京城有套房意味著什麼。每個北漂心裡頭可能都揣著個共同的夢,那就是在這座冰冷又龐大的城市裡頭紮下根,而房子,就是穩穩當當的根兒。
“說得倒輕巧。”張揚嘆了口氣,低聲說,“在京城買房,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首付都能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更別提貸款了。”
“錢嘛,總是個大問題。”葉飛宇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但也別灰心,機會總會有的。你看我現在雖然掙得不多,但我打算多接點兒私活兒,慢慢攢,爭取早點兒湊夠首付。你呢?別光想著眼前的事兒,多琢磨琢磨新路子,說不定咱哥倆以後還能一起折騰出點兒名堂。”
張揚聽了,心裡頭有點兒觸動。葉飛宇的態度似乎總能給人帶來點兒希望,哪怕現實還是那麼沉甸甸的,但他的樂觀就像一盞明燈,照亮了這座城市灰暗的角落。或許,生活不總是那麼艱難,只要咬緊牙關,堅持下去,總能找著一條屬於自已的道兒。
燒烤攤上,別的客人也三三兩兩地坐下,吵吵嚷嚷的聲音混成一片。張揚抬頭望向遠處,那些霓虹燈還在那兒閃,城市的夜色也漸漸深了,空氣裡瀰漫著炭火和啤酒的味兒。
“揚子,今兒個甭想那些煩心事兒,咱喝痛快了回去睡一覺,明兒一早又是新的一天。”葉飛宇舉起酒杯,和張揚重重地碰了一下。
張揚點點頭,笑著應和:“行,喝痛快了再說。”
倆人繼續喝著啤酒,聊著北漂生活中的各種酸甜苦辣。雖說京城這座城市冷得跟鐵似的,但這時候,燒烤攤的熱氣騰騰和朋友之間的默契讓他感到了點兒暖和。好像只要還有酒和朋友,生活就不至於那麼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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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張揚騎著電動車回了五環外的出租屋。冷風嗖嗖地往臉上刮,凍得他不自覺地縮脖子。路燈底下,地上鋪了層薄霜,整個世界好像一下子靜下來了,就剩下偶爾路過的人和車發出的悶響。
他推開那扇舊門,進了窄巴巴的出租屋,屋裡黑咕隆咚的,冷得跟冰窖似的。張揚也沒開燈,直接走到床邊,外套隨手一扔,自個兒就癱床上了。
閉上眼,耳邊還響著葉飛宇之前說的話:“甭灰心,機會總會有的。”
張揚心裡明鏡兒似的,這座城市不會因為誰的拼命就變了樣,它還是那個冷冰冰、急匆匆、讓人喘不上氣兒的京城。但他也清楚,生活從來沒給他挑挑揀揀的份兒,自個兒只能咬緊牙,一步步往前蹭。
“攢錢,買房,紮根。”這幾句話壓在他心口,跟大石頭似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但他知道,除了堅持,沒別的招兒。
夜越來越深,張揚的意識在累勁兒裡慢慢模糊了。他閉著眼,任由那股子無力感一點兒一點兒把他吞了。外頭的世界還是燈火通明的,而他,只能在這片黑漆漆裡,靜等著明天的到來。
第二天一大早,手機鈴聲跟催命似的響起來,把張揚從睡夢中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往床頭一摸,拿起手機一看,得,又來一外賣單。
他長嘆了一口氣:“又一天開始了。”
趕緊爬起來穿上外賣服,張揚胡亂啃了兩片面包,推著電動車出了門。天上陰沉沉的,空氣中透著股子冷溼,瞧那樣兒,雪怕是說來就來。張揚裹緊了外套,騎上電動車,又開始了他新的一天的外賣生活。
手機螢幕上蹦出了一單從國貿到三里屯的外賣,送餐時間還挺緊。張揚一看錶,心裡不由得一緊。他明白,得趕緊著,才能按時把這單送了。
電動車在京城擁擠的街頭飛馳,冷風吹得臉生疼。張揚一邊瞅著手錶,一邊尋思怎麼能繞開堵車的道兒。京城的早高峰跟戰場似的,車流人龍攪和在一起,好像人人都在跟時間較勁。
好在今天交通還算給力,張揚順順當當地到了地方。客戶是個挺時髦的白領,接過外賣時衝他微微一笑。
“謝謝啦,師傅,辛苦了。”她說話挺溫和,帶點兒關心的味兒。
張揚一愣,沒想到能碰上這麼客氣的客戶。他也笑了:“不辛苦,您慢用。”
這會兒,張揚突然覺得,興許生活沒他想的那麼糟,有點兒溫暖的回應,所有的累和苦好像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