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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 苦海渡頭,替魂之術

整個空間都是一片的幽綠之色……

此時的鎖音,啜泣的站在往生路上,低著頭,不敢看眼前的少年。

兔兔拉著鎖音的衣襬,也是低著頭,輕輕地抽泣著。

羽化飛仙微微的頻皺著眉頭,她也覺得鎖音有些不可理喻。

因為,鎖音提出了要王不二救她父母的無理要求。

“誰告訴你我能救他們?”

“無憂的哥哥。”

鎖音也覺得自己的要求很不可理喻,但是,為了父母,就算再不可理喻,自己也要提出來。

王不二怒極反笑,

“我擦,這傢伙夠坑人的啊,死了也不讓我好受。”

然後,他輕輕地婆娑著鎖音的柔順的頭髮。

“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將付出怎樣的代價?”

鎖音搖了搖頭,他眼巴巴的看著王不二,“你會死嗎?”

王不二抿著嘴唇,看著可憐兮兮的鎖音,微笑著搖了搖頭。

“那求求你了,王不二,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這次我真心的懇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的父母,求求你……”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會死,你還會讓我救他們嗎?”

鎖音低著頭,不說話了,她也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於是,她小聲的咕噥著,“你不是不會死嗎!”

王不二咬著嘴唇,眼眶也有些紅了,他的存在,終究抵不過他父母的重要,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外人,或許她喜歡他,但那也只是喜歡,她愛她的父母。

愛,是深深地喜歡;喜歡,只是淺淺的愛……

強忍著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流出,他將鎖音拉入懷中。

“你說救,我們就救,你說不救,我們就不救,好不好。”

他低著頭看著鎖音,鎖音仰著頭看著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大哭過還是怎麼的,她發現王不二的眼眶也有些紅,一些亮晶晶的像是淚水一樣的東西在他的眼眶中打著轉。

這一刻她遲疑了,救或是不救?王不二將這個選擇推到了她的面前,救這個詞在她的喉嚨卡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但是,她很糾結,她不知道救了王不二會付出怎樣的代價,但至少,他會活著。

可不救,父母就真的死了。

於是,她就這樣對王不二,也是對自己說:

“救的話,你和父母都會活著,不救的話,父親和母親就再也沒有了。”

她把選擇又踢回到了王不二的面前,但是從這句話中,王不二已經知道了她的選擇,說不傷心失望那是假的。

但是王不二不能哭,哭多沒面子啊,他要笑,要開心的笑,於是,他開心的大笑,摸著鎖音的腦袋,“真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我長大了。”

“是嗎?”

王不二揉了揉鎖音的頭,只留下一句照顧好自己,然後轉身,義無反顧的走向了未知的前方。

“啪嗒!”

一滴水珠打在了鎖音的額頭上,那是王不二轉身時流下的淚水,鎖音有一種感覺,王不二這一轉身,她將會失很重要的東西,於是,她想要去拉住離開的王不二,可是手伸到了半空中,又縮回去了。

因為,他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但會得到最重要的東西。

王不二的身影如同那些鬼魂,消失在了前方的路上。

王不二又走了,鎖音無力坐在地上,無聲的流著眼淚,一滴滴的眼淚掉在了往生路上,她的身邊開滿了殷紅似血的往生花。

羽化飛仙揹著仙術卷軸,靜靜的站在往生路上,仙氣四溢。

“姐姐,你怎麼了?”

兔兔拉著鎖音,看著沉默不語的鎖音,有些擔心。

……

……

王不二站在一個塊巨大的石頭旁邊,看著上面雕龍畫鳳刻著的古老符文,苦海渡頭。

遠處黃橙橙的苦海如同最平靜的鏡面,沒有一絲的波瀾。

一艘艘古舊破爛的渡船停靠在渡口旁邊,鬼魂們排著長長的隊伍,慢慢地往著渡船上走去。

一個聲音在王不二的身邊響起。

“我就知道你會來。”

王不二轉身,身邊站著一個滿身魔紋的少年,他面板如燦金一般耀眼。

“你丫的死了也不想讓我好過。”

“我這是在幫你,這樣你就能忘了她,不必再受這輪迴之苦了。”

王不二有些沉默,沒有接話。

兩人站了許久,然後,一艘小船慢慢地出現在了苦海的邊上,推著波浪,慢慢地向著岸邊靠來。

“我的船來了,再見。”

“再見!”

然後,王不二看著寂寞星空,一步步的走上岸邊,踏上小船,對著王不二揮了揮手,

“十年後我還會回來了。”

王不二揮了揮手,沒有說話。

看著寂寞星空的小舟推開波浪,消失在了苦海之中,王不二也該兌現承諾了。

於是,他舉起右手,食指按住眉心,指甲慢慢地刺破了面板,鮮血從眉心中淌出,然後順著鼻樑,從鼻尖低落。

王不二的手指輕輕地移動著,在眉心處,刻下了一個古老而神秘的符文,符文刻成的瞬間,天地間風雲湧動,雷電閃爍。

“撕拉——”

原本晴空萬里的仙都東洛上空風雲湧動,不一會兒,便是電閃雷鳴。

“轟隆隆——”

電閃雷鳴之後,便是突兀無比的嘩啦啦。

暴雨如天河決堤,傾瀉而下,將地上的人淋得東歪西倒,一些年代久遠的建築直接被沖塌。

這個離洲,迎來了一場無比突兀的暴雨……

嗚嗚嗚……

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在雨中響起,光線昏暗,毛骨悚然,當真是鬼哭狼嚎,天地大慟啊……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仙都東洛的無數前輩高人,陸地真仙們都是措手不及,沒人知道,為何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一起事故。

人皇,仙靈書院的院長,維家和流的老祖共同坐鎮在仙都東洛的四方,防範著魑魅魍魎的來犯。

雲劍山上,老頭依舊吧嗒的手中的煙槍,雨水在他身邊一尺處自動蒸發,此時的他周身雲霧繚繞,不知道的人還真就會把他當成神仙。

看著電閃雷鳴的天空,傾盆的大雨迷濛了整個天際,他搖了搖頭,感嘆著這真是一段孽緣,然後就消失了。

當他再次出現時,已經身處在一個神秘的宮殿裡面,揹著石棺的青銅依舊面對著那馱著石碑的玄武,看著永鎮黃泉四個古老的篆書。

此時老頭的背上已經多了張漁網。

“一直在這葬地中待著,多沒意思啊,出去走走吧!”

“我在等,一直在等。”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老頭搖了搖頭,然後揹著漁網,推開了殿門,看著外面灰暗的天地,那些腐朽破敗的棺材板橫七豎八的插在泥土中。

“我去撈他上來。”

青銅並沒有說話,老頭離開了大殿。

……

……

鎖音坐在往生路上,眼眶一直紅紅的,她有些心緒難寧,她在等待,等待父母的再次出現,當然,還有王不二的身影。

此時的王不二卻懸浮在苦海的上空,背對著一望無際的苦海,眉心處鮮血直流,兩個虛影相繼從王不二的眉心處鑽出。

仔細一看,那些虛影與王不二一般無二。

這兩個虛影鑽出來之後,王不二本就蒼白的臉龐一下子便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死氣開始在王不二的臉上瀰漫開來。

王不二雙手結印,將身上升騰而起的死氣往著眉心處逼去,最終,被封印在那道神秘的符文之中。

如此海量的死氣,王不二竟然封印在眉心處,若是有一天突然爆發,王不二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現在已經油盡燈枯的他毫無辦法,這樣做雖然冒險,但是卻還能再活一會兒,如果不這樣做,那麼今天王不二必死無疑。

做完了這一切的王不二好像突然蒼老的許多,倒不是從臉上看出來的,而是從他的頭髮,以前烏黑濃密的髮絲,現在濃密依舊,卻有些斑駁了。

看著眼前兩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虛影,每個虛影的頭頂,都盛開著一朵三葉蓮花,蓮花的每一片花瓣,顏色都不相同。

兩個虛影是王不二三魂之中的二魂,而虛影頭頂個的三葉蓮花,就是王不二七魄中的六魄。

三魂七魄去了二魂六魄,再加上眉心封印的海量死氣,不得不說,王不二的死,是遲早的事兒。

揮了揮手,二魂頂著六魄飄向了苦海渡頭的渡船。

他要用替魂之術,喚醒鎖音父母靈魂中關於鎖音的記憶,阻止他們投胎轉世。

如果王不二還有真仙的實力,這事兒就不用這麼複雜了,直接用無上的法力憑空創造出新的魂魄,將自己腦海中關於鎖音的一切複製到新魂魄中,然後,再用新魂魄喚醒兩人的記憶。

這才是真正的替魂之術,而且,如果王不二身為真仙,他甚至不介意直接用仙氣為兩人凝聚肉身,讓他們死而復生。

可是,一切的美好解決方法都是基於絕對的實力,沒有絕對的實力,那麼王不二隻好用自己的魂魄來完成這個替魂之術。

代價就是……

王不二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眸突然閉上,懸浮在半空中的身體,也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迅速的向著苦海墜去。

腦海中一幅幅畫面輕輕的翻過。

……

王不二抱著青銅古鼎,呆呆的看著樹枝上,那裡,曾經似乎坐著一個人……

王不二看著身後的身後的人形大坑和狼藉的地面,身邊曾經似乎站著一個人……

王不二睡在破廟的地板上,身邊,曾經似乎躺著一個人……

王不二坐在遇見食堂,看著面前一個空空的位置,耳邊還有畫中仙,童一雁流蘇的聲音,那裡,曾經似乎坐著一個人……

王不二坐在雲劍山的懸崖上,轉頭看向身後,那裡,曾經似乎站著一個人……

王不二孤獨的行走在滿山墳冢的雲劍山,身邊,曾經似乎有過一個人……

王不二在望天涯拼命的狂奔,回頭看向身後,那裡,曾經似乎跟著一個人……

王不二撐著油紙傘,被身後踉踉蹌蹌的身影撞開,呆呆的看著身邊,那裡,曾經似乎有一個人……

王不二獨自坐在從不曾開花的枯樹下;

王不二獨自敲開了那扇關閉著空房門;

王不二獨自在山林間開山採石;

王不二獨自一人刻畫著祭壇符文;

王不二獨自一人站在望天涯上;

王不二獨自一人駕著馬車帶著無憂遠離……

……

“啪嗒!”

王不二掉入了苦海之中,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王不二閉著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澄澈的淚水,低落到苦海之中……

王不二失去了所有的意識,忘掉了本該早就忘掉,卻一直沒有忘掉的一切,沉入了苦海之中……

……

二魂六魄找到了鎖音的父母,他們將自己關於鎖音的記憶通通的返還給了鎖音的父母,然後隨風飄散。

鎖音父母原本木訥的眼神也恢復了一絲光彩,孟婆湯洗掉了的記憶開始在他們靈魂的深處翻起,他們回想起了一切。

於是他們手拉著手,轉身,離開了渡船,走向了苦海渡頭的出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