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雪這一夜睡得很是安穩，似乎聽到他輕微的喘息聲便不再害怕。
……
足足三日，在沈凌霄和楚瑾辰的合力下，才勉強將林清夢體內的內息壓下。
林清夢雖醒，但身體很是虛弱，無法乘騎，幾人只能她狀態稍好些再上路。
楚瑾辰端著藥碗進到她的房間，見她準備掙扎起身，忙放下藥碗，扶著她，將身後的枕頭豎起，墊軟了才輕輕將她的身體靠在那。
“我又不是雞蛋，大可不必如此輕拿輕放。”
“那怎麼行？你現在內息不穩，你又沒學過武功，萬一一用力，內息又被你逼出來了，可怎麼辦才好。”
林清夢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不覺紅了臉。
“你臉怎麼紅了？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楚瑾辰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她微微側過臉卻沒有躲過。
“也沒生病啊。”楚瑾辰皺眉，沒發現問題出在哪兒。
“我沒事，藥涼了。”
林清夢覺得有些尷尬，於是趕忙岔開話題。
楚瑾辰這才記起，趕忙將藥端了過來。
用手心感受藥碗的溫度，剛剛好。
“林姑娘，喝藥不能太涼，現在微微燙口，溫度剛好。”
他將藥碗遞到林清夢面前。
林清夢拿起藥碗，一飲而盡，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放下藥碗，她眉頭緊蹙，用袖口擦了擦唇角。
一顆蜜餞遞到嘴邊。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一臉坦誠的楚瑾辰，下意識張口將蜜餞吞入口中。
香甜感瞬間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口中藥湯的苦澀之味隨之消散。
“是小雪，她嫌藥苦，不肯吃藥，沈凌霄為了哄她吃藥，出去買的。我特意讓他也給你帶了一份，我想著姑娘家家的，應該都愛吃這些甜果子。”
楚瑾辰又從油紙袋中挑了一顆最好看的，遞給她。
“在我們面前，你也不必總是如此堅強。”
她接過來，拿在手中，眼睛盯著手中的蜜餞好半天。
“你不必對我這樣好，從前也從未有人對我這樣好，我不習慣。”
楚瑾辰知道她心情不好。
這一路走來，姨娘，同父異母的姐姐，親生父親，甚至遠在邊塞的北荒家鄉都在找各路殺手圍殺自己，自己明明什麼也做，為何會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想到這，林清夢苦澀一笑。
眾叛親離？
自己有什麼資格想起這幾個字？
與自己血緣最深，也是最愛自己的孃親，死在了那男人的壽宴之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屋頂一躍而下，重傷之際，不惜用火摺子點燃了自己的衣衫。
熊熊大火燃燒，任憑自己如何哭喊，最後留給自己的，不過是一捧沒有燒透的灰……
眾叛親離。
親字何在？
林清夢笑得悽慘，孤寂。
“林姑娘，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但你已經從林將軍府出來了，往後的路，我會陪你一起走，直到看到你在北荒平安。”
林清夢看著他，並未說話。
一路走來，他們三人救她，護她，她都看在眼裡。
她並非不信他的話，她這是不信自己的命數，也覺得他們竟為了自己這樣的人而豁出性命而感到不值。
見她不語，楚瑾辰有些焦急。
“真的，我以我一身皇室血脈起誓，我一定會護你平安，這是我作為璃王，楚瑾辰的承諾。”
楚瑾辰說得鄭重且堅定。
“你是璃王？”
楚瑾辰點頭。
“那小雪和沈凌霄是……”
“小雪是林國的福星，柔星公主。至於沈凌霄嘛……你就當他是侍衛好了！”
隔壁正在哄楚寒雪喝藥的沈凌霄毫無徵兆地打了個噴嚏。
沈凌霄在心中自問：
“誰在背後議論我？”
林清夢看著面前做起誓狀的楚瑾辰，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
像是冬季屋簷上的冰雪，融化成了水，剛好滴落進未錄煮茶的茶杯中。
幾人休養了五日，林清夢的身體好了大半，雖然仍有些虛弱，但至少可以下地行走。
楚寒雪偶爾咳嗽，但已經恢復了往日活力。
夜晚，沈凌霄從外面打探回來，幾人聚在一處。
“來不及了，我們必須走了。很多人都已經向這邊聚集。”
“好，那我們明天出發。”
“來不及了。”
楚瑾辰皺眉，而後，他也感覺到已經不速之客進了客棧。
前幾日，沈凌霄將他們一路送到凌煙鎮外的計劃，此時顯然是行不通了。
“我和小雪先走，引開他們。你們到凌煙鎮的一路，小心行事。”
沈凌霄繼續道：“為了安全起見，我安排好了人，在飛雲客棧接應你們。”
沈凌霄說完，回頭看著楚寒雪。
楚寒雪趁大家不注意，一直在揉左肩的手在他回頭的一瞬，猛地放下。
雖然她動作迅速，但這小動作依然被沈凌霄捕捉。
他以為，她是在捂著心口，於是，他轉身，說了兩個字：“別怕。”
楚寒雪一愣，隨即笑笑，用手語比畫道：
“不怕。”
林清雪上前一步，溫柔地用手將楚寒雪額頭上的碎髮撥到耳後。
“小雪，你聽姐姐話，若是真的遇到危險，就不要掙扎了，帶他們回來找姐姐，讓姐姐把命給他們就是，切不可用自己的性命冒險。”
聽到這話，楚寒雪緊緊擰著秀氣的眉毛，堅定搖頭。
“我不要，要我出賣朋友或家人，就算他們殺了我，我也不要。”
“可……”
林清夢還要繼續說些什麼，卻被沈凌霄攔下。
“林姑娘，她有她的自由，也有自己欲行之路，尊重她的選擇，比逼著她做選擇更重要。況且，我會護好她。”
沈凌霄的話已至此，林清夢就算擔憂也無法再說出半分。
楚瑾辰輕輕將林清夢拉到自己身側，眼含笑意，示意她別擔心。
楚瑾辰走到楚寒雪面前，將她輕輕抱在懷中，柔聲哄道：“小雪，這一路危險重重，你怕嗎？”
楚寒雪靠在他胸口的小腦袋輕輕晃了晃。
“不怕。”
楚瑾辰笑笑，溫柔地拍著她的背，貼在她耳邊同她耳語。
“小雪，其實怕也沒關係，王兄第一次行走江湖的時候也怕。但王兄後來遇到一位沈姓的好朋友，那人值得王兄將性命完全依託給他。”
“所以，若是真的累了或者怕了，就閉眼在他身邊休息，他定會護你周全。你別見他平日裡總是冷著一張臉，實際上最是意氣多情。”
楚寒雪抬頭看著王兄的眼睛，眼睛彎成月牙狀，甜甜笑了起來，用口型說道：“我也這麼覺得。”
身後的沈凌霄耳力過人，怎麼會聽不見他們說些什麼。
他被人看穿了心思，瞬間耳廓通紅，用輕咳聲掩飾自己的羞澀。
“走不走？”
楚瑾辰放開小雪，又再次叮囑兩句。
沈凌霄拉著楚寒雪的手，出了房門。
剛來到正堂，他扯下衣襬處的一條布，矇住楚寒雪的眼睛上。
楚寒雪陷入黑暗中，立馬覺得不安。
突然，一隻手掌將她胡亂摸索的小手緊緊握在手中。
她不安的世界瞬間被撫平。
“閉眼，會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