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他到底錯哪了啊。錯在貪心？錯在虛榮？錯在貪了小便宜？反正他怎麼做都是錯的唄。因為那張標準答案被梁欲白拿在手裡，對方愛怎麼判就怎麼判，本來就是很不公平的。

他沒有錯。

他只是一直在為梁欲白像沒有底線一樣下降底線。都降到了現在，也得不到對方的一點垂憐，反倒被嫌棄。

怎麼會這麼好笑啊。怎麼會有人把人生活成這樣啊。

是愛嗎？還是因為得不到而變成了執念？

楊燁現在臉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明明是沒什麼表情的，但是面部的肌肉又是緊繃著的，隱隱約約扭曲著的，陰森又恐怖。璐璐皺著眉頭看了一會，說，“不然你帶我出去玩吧。我想去遊樂園，欲白哥哥答應過，但是一直都沒有帶我去。”

楊燁被對方的話說得回過了神，“啊，我不是你的監護人，沒法把你帶出去的。”

璐璐說，“我打個電話給欲白哥哥說一下就好了，如果是你的話，他應該不會拒絕。”

這個人能直接打通梁欲白的電話。

楊燁嘴上不說，實際上心裡嫉妒得要命。他看著璐璐抱著手機，點了兩下，把微信電話打了過去。

對方很快就接通了，有些慵懶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了過來，“怎麼啦，璐璐。”

楊燁突然開始害怕。害怕從這張嘴裡聽見任何於他不利的話來，但潛意識裡又覺得這張嘴裡一定會說出他不想聽見的話。

璐璐看了楊燁一眼，這人緊張到臉色都有些發白，“今天老闆哥哥來看我了，我想讓他帶我去遊樂園玩。”

對面“咔”地一聲，好像在點菸，“哪個老闆哥哥？”

哈。楊燁現在已經想奪門而出了。

璐璐又說，“上次晚上你們一起吃燒烤啤酒的那個。”

對面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哦他啊……不用，你想去的話我現在叫個人過去帶你去。”

梁欲白說，“還有事嗎？”

璐璐沒話說了。她把電話掛了，然後雙手一攤，看楊燁。

楊燁也沒話說了。挺丟臉的。很尷尬。意料之中，但又很無措。

璐璐看著這人現在這副狼狽樣，居然還試圖安慰他，“他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不好。”

於是楊燁更愧疚了。他抱著利用的目的來的，結果對方反倒在給他找機會和安慰他。他的良心甚至比不上一個小姑娘。

他嘗試著開口了，“你的治療費用如果不夠的話……”

璐璐說，“欲白哥哥讓我告訴你，如果你提到治療費用的話，就和你說，他不缺錢。”

她又看了一眼手機裡梁欲白髮來的訊息，皺了皺眉頭，補充道，“他還說，陸御錦的卡在他手上。”

楊燁徹底沒話說了。輸得太徹底了。不。甚至是還沒開始的時候就輸了。

他倉皇告別，逃出這個病房，感覺自已在璐璐，在梁欲白麵前簡直是在裸奔，丟人丟得太徹底了。

從這個地球上消失吧。

他剛走到病房外，又猛地停住了腳步，手握在門把上，自已都不知道自已在笑。

剋制不住。

他轉身衝了回去，對著璐璐伸出了手，“手機。”

璐璐沒發表什麼意見，就很無語地看著這個去而復返的男人，把手機解鎖遞過去了。

楊燁一秒就沒猶豫，也怕自已一但猶豫了，那點好不容易冒出來的勇氣就灰飛煙滅了。他把電話打了過去。

梁欲白接了，“嗯哼？”

楊燁語速飛快，“你在哪，我去找你，約炮，隨便你怎麼玩。”

他甚至不敢去看旁邊璐璐的眼神。

“……”

對方很久都沒有應答，似乎也是被這一句話給唬住了。楊燁的手握得很緊，剋制著不顫抖，心其實都要飛出嗓子眼。

他在等著梁欲白的回答。或是嘲諷，或是答應。

可最後對方什麼都沒說，就是噗嗤笑了一聲，把電話給掛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心情很不好。】

很不好嗎？這不聽起來挺好的嗎。送上門的傻子當面給表演了一場喜劇呢。

楊燁覺得自已應該要覺得丟人，覺得憤恨。但都到了這種時候他反倒進入了一種更為超脫的精神狀態。他只覺得好笑，這個世界怎麼會這麼好笑這麼有意思啊。

他把手機還給璐璐，笑著對她說，“別玩遊戲了，讀點書吧，也許你還能活很久呢。”

璐璐用看瘋子的表情看他。

楊燁笑著拍了拍璐璐的腦袋——雙馬尾，不小心扯鬆了，假髮一下子掉下來了一半。

璐璐沒有什麼表情地看著他僵硬住的笑容，拽著另一邊，把頭髮給拉上去了。

這個場面太詭異太荒謬了。

是啊。做過化療的人怎麼可能還有頭髮呢。那天晚上所有美好的場景都是假的，梁欲白是假的，璐璐快要死了，哦，那到底還有什麼是真的呢。那天晚上真的存在過嗎，還是隻是他臨死前的一場幻想，實際上他已經被車撞死了。

他瘋了嗎。不。他清醒得很。他覺得他從來都沒有活得這麼清醒過。

他一把抓過璐璐的手機，開啟微信，掃碼，新增好友，然後開啟自已的手機，轉賬一萬，結果轉不了，因為對方沒實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這回他是真的落荒而逃奪門而出。直到跑到了醫院門口，他才扶著自已的膝蓋大喘氣。他掏出手機，緊張地打字都在手抖，好幾次都摁錯了按鈕，一句話不知道打了多久。

兒童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還能活多久。

普遍五年，最多十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啊。一個個的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什麼非得死啊。

他衝到自助提款機旁邊插進銀行卡，想取錢。他不知道他還能幹什麼說什麼，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給錢，他從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對一個人好的方式就是給錢。

給璐璐錢。給她錢她就能活下來嗎。她就能別走嗎。

楊燁的手停住了。他把銀行卡退了出來，他不想再回到那個病房，好像這樣就能裝作不知道這件事。璐璐一點事都沒有，她的病只是梁欲白編出來博他同情的一個工具，這小姑娘活得好好的，還能邊逛街邊吃冰淇淋，幫著她家欲白哥哥欺負他。

其實只是一個陌生人。沒有了梁欲白她什麼都不是。

他朝著停車的方向走去，逼著自已別回頭，怕又控制不住重回那間病房跪在她的床邊痛哭流涕求她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