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欲白的聲音懶洋洋的。
楊燁選擇不回答。他正面朝上躺著,“沒什麼好著急的,我想玩這個的話以後多得是機會。”
梁欲白揶揄地笑,“和別人啊。”
楊燁嘆氣,“那能怎麼辦呢。其實還是更喜歡你一點。畢竟嘗過好的就看不上次一等的了?除卻巫山不是雲嘛。”
“由奢入儉難?你比你自已想象中的更有文化一點嘛。”梁欲白主動湊得更近,想去咬對方的耳朵,氣息溫熱,“哥哥,聊聊唄。你就沒什麼話想對我說嗎?我以為你對我有很大怨氣?但你也總能一直憋著。”
“一開始我還覺得挺有意思,但時間久了就覺得煩了。”梁欲白說著,“這應該不是我想要的吧。”
“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但有人告訴我說,人就得糊塗得活著,不然就得清醒地痛苦。他說這件事因人而異,有人在力爭上游,所以他們就得清醒地付出代價,但我不一樣,我本來就沒想要掙,所以不如當個傻子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反正總有他……”梁欲白停頓了一下,語氣略帶遲疑,“……他們替我買單。”
“陸御錦啊。”楊燁直接替他說了,蠻無所謂的,“他對你真不錯,我都要嫉妒了。”
“……差不多吧。真遺憾啊,你眼中的上等品是別人養著的。你覺得我好那也是別人教得好,我這個人實際上蠻爛的。”真這麼直接說出口了,心裡反倒釋懷了不少,梁欲白想了想,“其實他們對我真的很不錯,我挑不出任何刺來。所以如果我有什麼問題,那就是我自已的問題。”
“你的確問題很大。”楊燁笑了聲,“按理來說,你既然對他們這麼感恩戴德,那自然更應該守身如玉全身心地為他們奉獻付出嘛。怎麼還能心癢,去外邊找人啊?”
“你當金絲雀的職業素養也不怎樣嘛。”
“你也這麼覺得嗎。”梁欲白倒沒有反駁,就是順著楊燁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我就該規規矩矩……”
“嗯。既然當了別人的狗,就該一直忠誠地當下去。哪怕你的主人養了不止你這麼一隻小狗。”楊燁不想聽對方說完。其實他也知道梁欲白後邊想說的話是什麼,就覺得特沒意思,“這條路不是你自已選的嗎。所以最後不管是什麼結果,你都該接受的吧?”
“……”梁欲白安靜了一會,“我就不能有自已的想法嗎?”
“你的想法?”楊燁像是聽見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唇角忍不住地上揚,“我以為這些都是你自已的想法?你都這麼大的人了,也沒人拿繩子拴著你?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樣的吧……我現在其實也不怎麼想知道。我們就單論現在。陸御錦有給你自由嗎?就我所知道的,有吧?他甚至直接把你留在國內給了你最大的自由?那這個時候你的想法是什麼呢。讓我猜猜啊……啊哈,完全不用猜啊。梁欲白,你真的被馴化得很好,哪怕被放養了,你依舊會在腦子裡給自已主動套上韁繩,給自已洗腦說,‘我是陸御錦的人。’。”
“你根本就不想要自由,不想要自已的想法嘛。”楊燁說得很慢,“比起那些,你更想要的是項圈吧。你更想要有人能把控你的人生。替你。”
“你現在和我發什麼瘋。這件事難道怪我嗎?”楊燁的語氣開始變得生硬且嘲諷了,每個字都像咬著牙擠出來的,“我還以為是因為陸御錦把那條韁繩鬆開了,結果你受不了了,現在藉著我當工具來向你家主人撒嬌威脅威脅?”
“試探一下你家主人到底還在意不在意你?”
“……你是這麼想的嗎。”梁欲白又往被子裡埋了一些,把自已包裹得更緊了。但他還有一隻手被拴在床頭沒法縮回去,這個姿勢讓他處於一種極大的沒安全感的環境裡。
他的呼吸又開始有些急促。他沒法縮下去,只能又抵著床頭往上靠,把被子拉起來想包住自已。
“好吧。”
梁欲白說。他其實在短短几秒內,心裡想了無數的東西,但那些詞句都是斷斷續續的,散亂無章的,沒有邏輯的,走馬燈一樣閃過去,真要張口的話,就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以前的語言組織能力沒這麼差的。真是腦子出了問題嗎。
他想著。
楊燁覺得蠻好笑的,指梁欲白這種不溫不火的態度,和剛剛吃了槍藥的樣子截然不同。他現在其實也不怎麼生氣,也沒那麼大的怨念,只想逗逗這人,“不反駁啊?”
“我覺得我不是這麼想的,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也不想和你爭辯或者是吵什麼,感覺很累。”梁欲白壓下了那種難以描述的不適,平復著呼吸,“雖然很無恥,但我現在不僅不想道歉,還想要你無條件地來安慰安慰我,因為你剛剛說的話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操。”
哪怕和這人相處那麼久早就總結出了不少經驗,也對這人的厚顏無恥有了一定的瞭解,楊燁還是不可避免地反覆被梁欲白的不要臉重新整理下限,“你真說得出口啊?”
“嗯。”梁欲白平和地應著,“我不說的話,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
“操……”楊燁覺得蠻生無可戀的。他一邊在心裡想著這是什麼神經病,跟聽不懂人話看不懂形勢一樣,一邊想著這人好像的確是神經病,思維邏輯和別人有些不同好像也挺理所應當。
這樣的話,他現在面對這種荒謬場景,還無動於衷地躺在這裡,而不是發著火左右扇梁欲白幾個巴掌瀉氣,就純粹是接受這個現實,然後心甘情願了。
這個事實讓他覺得,自已蠻失敗的,也蠻離譜的。覺得一切的走向正在偏離實際,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但這條路偏偏還是他自已選的,並且直到最後都不願意轉個方向,非得直接撞死。
楊燁想和梁欲白說,我是不會安慰你的,因為你不配。你不過是一條別人家的狗,要死要活其實和我都沒關係的,我不是你情緒的垃圾桶又或者是什麼趕不走的避風港,我只是個普通人,有著自已的情緒,也會覺得不甘心不情願什麼的……
但是對著梁欲白,他又覺得這些話挺沒必要說出來。這些話不說出來其實梁欲白也知道。畢竟他自已也說了,他沒法反駁,只是想無理取鬧。
惡劣又無恥。卑鄙又狡黠。
實在是太壞了。怎麼有人能活得這麼隨心所欲不管別人的死活。搞得他前半生活得那麼循規蹈矩顯得格外愚蠢。
楊燁還是動了。他往上挪了點,把青年的腦袋攬進了懷裡,嘴唇臉頰貼著他的頭髮,抱緊了點,“好吧,那換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