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螃蟹一隻鉗子鉤住了水缸邊緣，掛著，就這麼不上不下，嘴裡吐著泡沫。
“買幾隻？我想吃。”
翡修鋮跟著楊燁背後晃悠著來了超市，現在正站在水產區看著，“你那碗花蟹白菜湯煮得好喝，今晚做做？”
楊燁頭都沒抬，“我不吃螃蟹。”
“我當然知道你不吃，這不是我吃螃蟹你喝湯嗎。我記得你是吃那個白菜的。”翡修鋮笑嘻嘻的，“我可是大忙人，今天都陪你出來挑東西了，請我吃個螃蟹算什麼事嘛。”
楊燁一言難盡地看他，“也行。”
想到這裡，他順手給梁欲白打了電話過去，“你今天想吃什麼嗎？我在超市。”
對面安靜了幾秒，然後報了幾個菜名。
楊燁應了，把電話結束通話。
回頭，看見翡修鋮皺著一張臉。
楊燁莫名其妙，“怎麼了？”
翡修鋮艱難開口，“他住你的房子……？”
“……”
楊燁沒覺得這是個問題，想著，可能是翡修鋮以為對方是在裝有錢。
於是他回答：“有時候我也住他家。”
翡修鋮噎住了，“然後平時你還給他做飯？”
楊燁應了，“也不是天天啊，我也懶得，就是偶爾做做。”
翡修鋮試圖誘導，“都住一起了，他怎麼不做飯？他是幹什麼的，很忙嗎？”
“他不怎麼忙吧現在？他不會做飯啊，幹嘛要他去做。”楊燁覺得理所當然，“他也沒強求我做，我們還是點外賣和在店裡吃得多。”
翡修鋮深吸一口氣，“我就好奇一下，你看上這人哪了？這是養了個祖宗在家裡供著呢？”
楊燁撈了三隻螃蟹上來稱了，“他長得好看啊。”
翡修鋮說不出話了。他感覺有一口淤血在胸口裡堵著，氣得腦瓜子嗡嗡的。
“行，我懂了。”他咬牙切齒，“說到底，就是養了個小白臉在家裡貢著是吧？然後一邊洗衣做飯當人家老媽子，一邊還在想著是不是貢品給得太便宜丟了小白臉的面子？”
楊燁聽著翡修鋮的形容，沒忍住笑了，“你別這麼說他。”
他說，“他不是這種人，你不懂他。”
翡修鋮抹了一把臉，不說話了。
楊燁把稱完了的螃蟹往購物車裡一丟，又去撈了幾隻八爪魚。他低著頭，手法居然還算嫻熟，避開了那些煩人的吸盤。
他突然說，“我知道你是覺得我被小白臉騙了。但他真的不是。”
翡修鋮覺得再說下去他就要忍不住動手扇醒這個傻逼玩意了，“是是是，他不是那種小白臉。他最特別，和別的男的都不一樣，他給你一種疏離感，特孤獨，還是那種真正的孤獨。感覺他心裡只有他自已一個人，他一直在偽裝自已，想要點刺激，想要點危險，再來點捉摸不透和折磨。想要過度的東西，想要不可理喻的沉淪，想要情緒的烈火炙烤他的靈魂，他是每一個孤獨的瞬息，在任何時候都能吸引你的目光。即使他面無表情，你都想去了解他，去思考他在想什麼，又覺得他對外界有一層保護膜，你不想打破。他只是坐在那裡，你都覺得他好像要碎掉了可憐死了。這天下只有你最懂他啊。”
八爪魚的觸鬚“啪嗒”一聲打在了楊燁的手背上，他愣住了幾秒，“你怎麼知道。”
翡修鋮氣得手都在發抖。
“不過說真的，要是他是純粹的那種小白臉倒還好，衝著我的錢來的話，給他就是了。”楊燁把手背上的八爪魚觸鬚拽下來，嘆氣，“他就是，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翡修鋮打斷了他，“你閉嘴吧，我不想聽了。我怕我的智商被你拉低了。”
“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哪裡吃虧了。”楊燁總算是把這幾隻生龍活虎的東西塞進了袋子，“家務的話，也不需要他幹，我請保姆了。做飯是我自已偶爾做著玩，我做什麼他也都會吃，而且花錢去外邊明明更好吃，他也完全不需要我做飯啊。禮物的話，這點錢，說實話對現在的我來說也不算什麼，他也從來沒有開口向我要過，是我覺得這些東西戴在他身上好看，他好看的話，我看著就開心，最後說到底不也是我為了我自已買的嗎。”
“在意價格只是，因為我不太瞭解這種東西。要是花了錢還買了個他戴不出手的，那就很沒必要了，明明可以避免的嘛。”
“就當養了個小孩？反正我以後也不會有孩子了。真要比起來，養他還比養孩子合算靠譜，情緒價值給得挺滿。養小孩真養出個我這樣子的，我能和我爹一樣絕望。”
翡修鋮沒被這套歪理說動，依舊覺得那個勾引楊燁的妖精動機不純，“既然都是養小白臉，那你找個更乖更聽話的不好嗎。這個人，說真的，我覺得你玩不過他。”
“是玩不過。但是吧，你將心比心想一想。”楊燁把手上的水擦乾了，“假如說，按你的學歷，幹那些一個月幾千塊的工作，簡直是隨便找啊。但是吧，那種一個月幾十萬的工作，你卻也一直都摸不到那個門檻。”
“幾千，和幾十萬，這兩者之間本來就是有隔閡的。是一道分水嶺，而普通人一輩子都越不過那條看不見的線。”
“在一個機緣巧合之下，那份一個月幾十萬的工作給你偷偷開了點縫，讓你覺得有機可乘。你就會想著，不然努努力吧，也許真能把這份工作搞到手呢？”楊燁嘆了口氣，自已都覺得有點無奈，“活著嘛，要麼就什麼都不要，那挺輕鬆自在。但凡起了點貪念，想要什麼東西了，就是得被折磨。能得到這份工作，那當然最好不過，這也可能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要是真的最後得不到的話，那我也沒失去什麼吧？都是些對我來說無關緊要的東西，留下的回憶也大部分是好的，而我還能繼續拿著我那點學歷，回頭找那些幾千塊的。”
“只是一張體驗卡。”他的手搭在購物車的推手上，低頭思索著，“只是有點害怕……這玩意上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