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做是之前。

不用再往前算多久。只要是那天晚上之前就好。

那梁欲白一定會毫無心理負擔地對著眼前這個人說一句：“就算真偷吃又怎樣呢。”

去和楊燁說唄。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樣。他們兩個本來就不是什麼需要互相忠誠的關係，況且梁欲白也壓根就沒打算往這個方向發展。

平等撒網，願者上鉤，各取所需。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明明可以變得很簡單。

但不能是現在。尤其是之前所有的問題都被避重就輕掩蓋敷衍過去，成為了一顆顆被深埋的定時炸彈。

切割。剝離。丟棄。忽視。只想接著過好後面的日子。想要生活可以輕易重新開始。

頭上懸掛著達摩克里斯之劍，兢兢業業如履薄冰才走到了現在。說實話。如果說沒有捨不得現在的這種生活，那就是假的。

哪怕只是暫時的。他想要這種生活能夠更久一點。

可是。該怎麼和人相處。他這麼多年下來活著就像一頭野獸，行為舉止全憑本能。聽陸御錦的吩咐做事，把握好尺度就行，身後也總是站著陸家父子給他買單墊底。

可本能在這種時候幫不了他。這事陸御錦也不會管他。在此之前他也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沒有經驗。但見過豬跑。

不用多仔細去想，都知道這是心虛。這是理虧。

揹著另一個人，去和一個女人見面，兩個人一起吃飯，逛街。

是不對的。雖然這事實際上他還真挺無辜。

沒有撒謊。因為對方懂事得不去追問。剛剛好能避開這個問題。好像兩個人的心裡都已經預設了這種相處模式，能夠最大程度地忽略很多矛盾。

只想在意當下。

這是對的嗎。很難騙到自已。因為這種程度的自欺欺人實在是淺薄愚蠢。

可是。要怎麼說實話。

要他和楊燁直說？

我是陸昀生的養子，從被領養帶回國起就是他為陸御錦準備的一份禮物。甚至我這人爛到連報仇都提不起很大的興致，熱衷於逃避現實。除了我媽以外，我的人生絕大部分就只剩下陸御錦，不是裝的，我是真喜歡他，可能或多或少也有些雛鳥情結。他就是那根把我從爛泥裡往外拉的繩索，但這人挺歹毒，把我拉出來後就把我扔下不管了。

於是又一點點地陷入別的旋渦。好像我這人爛透了，這輩子都得靠人拉著拖著才願意往前走。

離開他我還能幹什麼。

不被需要的人就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了。

而你需要我，反覆地說，用言語，用行動，所以我留下了。但如果陸御錦回來繼續和我一起，我要為了你背叛他嗎。怎麼可能。

這種話怎麼能和楊燁直接說。說了的話結果不是明晃晃的嗎。不會走？哪有人真的會一直留著。

啊。你要我怎麼辦啊？我還能怎麼辦啊？反正怎麼做都是錯的啊。真有本事真理智的話那一開始給你機會的時候就離我遠點啊。拒絕我啊。堅定地拒絕我啊。所以你活該。以後不管是什麼結果都是你活該，懂嗎？

所有的一切。

包括梁傢俬生子。陸家養子。陸御錦的助理。不堪的過去。阮婌筠。以及一切和梁敬城這個名字牽扯在一起的人和事。他都不想讓楊燁知道。

醜陋又自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人的面前，他只想保留屬於梁欲白這個名字的，光鮮亮麗的一面。

“說不出話了？”周禮的手插在褲兜裡，“那天不是還挺強勢的嗎。”

“你們倆這打扮這長相看起來就不像普通人吧。事後我查了查你。在圈子裡還挺有名，梁欲白或者是梁敬城？反正不管叫哪個名字，都不至於成為‘小楊總的人’吧？楊燁這人，蠢是蠢了點，但人還算不錯，人善被人欺唄。”周禮又往前走了一步，笑盈盈的，眼裡卻有冷意，“商量個事好麼？離他遠點？”

“我和楊燁怎樣……和你沒有關係吧。”梁欲白說，“朋友而已。見著個女的就往她身上套黃謠，你也有夠噁心。”

手機的震動聲突然響起。

周禮看了梁欲白一眼，接起電話，“嗯……我已經到了。”

“把人打了。鬧挺大，不過還行，會挑地方，這兒沒什麼人。”

“慣的唄。”周禮哼笑了一下，回頭去看背後被朋友拉住的江旭，“為了個女網紅鬧成這樣，我姐可真會教。”

“行。”

他把電話掛了，沒再看梁欲白，就走到江旭面前。這人現在還被朋友拉著，對著地上正在哭的那個女人罵罵咧咧。

“還嫌不夠丟人啊？”周禮挑眉看他。

“舅舅！這女的耍我！”江旭氣得還想衝上去繼續踹幾腳，“我今天非弄死她不可……”

周禮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別說是江旭，就連他身邊的那幾個朋友都愣住了，沒想到周禮這麼不給他面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打了他的臉。

“冷靜了？”周禮掐著他的下巴，自上而下睥睨著他，“回去？”

江旭是真怕他這個舅舅。他就一個沒腦子愛花錢的二代，也就他媽寵著慣著他，而這個舅舅年紀輕輕就差不多把外公家的產業繼承了個七七八八，聽別人說手段還挺髒，尤其是家裡又是做娛樂公司的。

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哪怕心裡還有沒消下去的怨氣，這個時候也老老實實站著不動，把腦袋都垂了下去。

他身邊的朋友也老老實實跟著站後邊，一個個恨不得夾著尾巴就跑。

周禮就掃了他們一眼，“知道通風報信，還算聰明。這種事下次再發生你們知道是什麼後果的吧？”

江旭憤恨地瞪著眼睛，“舅舅，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她……”

“叫什麼名？”周禮低頭咔擦給自已點了根菸，咬著，“有什麼好較勁的，長得漂亮的小網紅多得是，毀了再換一個不就行了。和條瘋狗一樣在外邊咬人？丟的是誰的臉啊？”

江旭本來惱火得要命。但周禮真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了，他又開始心虛和捨不得，“我就是想給她一個教訓沒想真的把她毀了……”

周禮笑了出來。

江旭鬆了一口氣，以為這事就這麼算了，沒成想臉上又是被甩了一個巴掌。他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把臉轉回來，下一秒另外半張臉又捱了一下。

周禮笑著，“你再說一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