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錶盤中鏤雕著極細的白色波紋,看起來就很是貴氣。楊燁拿起來審視了一會,估摸著這玩意怎麼也得一百來萬才買得下來。
拿出手表時掉下了一張紙條。楊燁彎腰撿起來,上邊是很漂亮的手寫體:回饋我這輩子得到的最好的禮物。
……哈。字還挺好看的。
這一百多萬對周禮來說不算什麼,而且還回去再和這人扯上更多關係也很麻煩,楊燁將手錶放回表盒,一起塞進了保險櫃裡。
這舉動剛做完沒多久,周禮的電話又打了過來,“誒,燁燁,那塊表你喜不喜歡嘛,我挑了好久的。”
送出的時候說是隨手買的,收的時候又說是他精挑細選,花了好多心思功夫的了。但楊燁也習慣了這人滿嘴跑火車,隨意應道,“挺好看的,下次別送了。”
“我送你什麼東西你就大方收下,當初你不也是這麼對我的嘛。”周禮的聲音聽起來笑得愉悅,這人應該是在什麼商場,背景音有些嘈雜,“我第一眼看見這個錶盤的時候,就想起了當初你送我的那個。”
“這可使不得。”楊燁手裡拿著手機,給自已倒了杯水坐到沙發上,喝了一口,“十幾萬的手錶和一百多萬的可沒有什麼可比性。”
“價格上的確是沒有什麼可比性,但你也知道在這方面我從來就不在意價格。”周禮笑了一下,“那塊表我現在還留著。”
“不然呢,丟掉嗎。”楊燁嗤笑,“十幾萬也是錢啊,換我還真捨不得丟。”
窮的時候窮怕了,有錢後在這方面還是會存點小家子氣。隨著年齡的增長,出門在外的時候楊燁會把自已收拾得狗模人樣,舉止間也儘量裝作大方毫不在意。但在周禮面前沒這個必要,他楊燁有幾斤幾兩這人還能不知道嗎。
被劣質金玉包起來的一團敗絮罷了。
“上次你新公司拍宣傳片的那件事……怎麼不找我呢,我還是從別人那聽說的你在找人幫忙,最後還找到李儀那去了。”周禮的聲音輕了下來,“找我的話,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為什麼要難為自已。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我想了想,我也沒做什麼真的害了你的事情?”周禮說,“一切全都是你自已的猜測吧,你都那麼篤定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楊燁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翹起了腿,“非要把話全說開了那麼難聽兩個人撕破臉皮嗎。我以為我的意思很明顯了,我不想再和你扯上關係了。”
周禮那有一會沒任何聲音。在楊燁等得不耐煩想結束通話電話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那麼多人想抱我的大腿,為什麼你不願意呢。”
哈。
楊燁覺得和這人簡直是講不通人話,感情他說了半天對方就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這種感覺太過於熟悉,以至於他一瞬間又有幾秒的恍神。
他把電話直接結束通話了,左右開弓又給自已甩了兩個巴掌,不過沒使勁,沒捨得,純粹就是裝模做樣給自已看看。
他懷疑自已是不是什麼天生的吸引畜生聖體。他沒有侮辱畜生的意思,就是單純覺得語言溝通是一門人類的藝術,人類發明文字,會說話就是為了溝通的,但畜生不行,它們只能哼哼叫兩聲,對著說話著的人類大眼瞪小眼清澈又愚蠢。
周禮是這樣,梁欲白也是這樣。他們兩個長著漂亮臉蛋有什麼用?五官上的那張嘴聯合著那漂亮腦殼子裡裝的究竟是什麼錯亂電線廢棄物,還不如直接當個擺設。
楊燁嘆了一口氣。
周禮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楊燁覺得自已其實沒啥特別突出的優點,如果真的要扯出一個的話,那就是看人的眼光。這玩意不知道是不是老楊家的顯性基因,又或者是楊老爹教得好讓他也耳濡目染了。所以他當初第一眼見到周禮的時候,就覺得這傢伙肯定不一般。
具體什麼時間忘了,應該差不多是高二的下學期,畢竟高三的時候楊燁就轉學了,所以他當時沒忍住多看了幾眼這個新來的轉校生。
個子很高,人也偏瘦,在腦後扎著一個小啾,挺冷淡,不怎麼和別人說話。所有人都穿著一樣的校服,但那藍白運動外套穿那人身上的感覺和別人就是完全不一樣,簡陋,質樸,但是又特別貴氣,有種說不上來的特殊氣質。
而且那時候大家都是學生,多少沾點中二,這所高中也不是什麼升學率高的好學校,混混非主流精神小妹五毒俱全。在這種環境下,這人自身獨帶的那種陰鬱氣息就特招這群人的喜歡,何況還長著這樣一張妖異的臉。哪怕他不去主動招惹人,他的位置周圍就沒有空過。
那時候老爹剛起家沒多久,楊燁的手頭也剛剛寬裕起來。他出手闊綽,也不大不小在班裡混了個小頭目噹噹。這個轉學生一來,就分走了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楊燁這個土皇帝還沒能當多久,小弟就跑了一半。
這個轉學生有點可惡。
但楊燁和那種沒頭腦的大哥不一樣。人,是可以按價值來劃分的。如果說一個小弟等於一塊錢的話,那這個新來的轉學生就等同於一百塊錢。如果能得到這一百塊錢的話,那哪怕跑走了十幾個一塊錢,也是完全不虧的啊。想到這裡,他就開始摩拳擦掌計劃著怎麼把這個新生收入麾下。
最簡單的其實還是花錢。楊燁覺得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事情是花錢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錢還不夠多。
他花了大概一週的時間,仔細揣摩著這個叫周禮的新生的穿搭。當過學生的都知道,校服這玩意就是層偽裝,真正的實力都藏在校服底下呢。看鞋,看錶,看用著什麼手機,看放學的時候是什麼車來接。這麼七七八八的加起來,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家底到底怎樣。
普通的看不出牌子的鞋,不戴錶,翻蓋老舊手機,放學的時候步行回家。
走進了一個老舊小區。
再加上還轉學來這種學校。
經過一系列的綜合評估,楊燁斷定這人就是一個窮人,還是身殘志堅的那種。這人雖然窮,但是就憑身上的那股貴氣和狠厲,將來也一定會大有成就,不是池中物。
他準備收買這個人,讓他成為自已的小弟一號。
他這麼想著,一抬頭,卻正好和周禮對上了目光。對方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那張常年陰鬱著的臉突然綻開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楊燁跟前,前桌那男的立馬有眼力見地把位置給讓出來了。周禮習以為常地坐下,手臂橫在課桌上,探過身子湊近了楊燁,唇角向上微微挑起,眼神興味十足,“這位同學,你老盯著我看,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我能問問是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