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王世虎侍立,眾校尉中,凡是在侯府的全數到齊,兩側列隊。李慧,孫通竟然也在,站在了隊尾候命。
兩位鶴鳴山的道長則坐在一側。
鎮南侯得報世子受傷之後,便坐於堂上聚將。只有老劉受到特殊對待,稟報完之後回了東院,繼續守護世子。
待王世虎再稟報完,鎮南侯便問杜守靜,“杜道長,可知這些人來路?”
一眾敵手的屍體,皆被列在了西院一進,眾將校會同守常二人皆已辨認過。活著的趙迪也被押在了西院一進。
杜守靜低頭行了個道禮,回話道:“侯爺,小道和師弟只認得兩人,一個是使鐵錐的烏亥,出身密宗,身手當在二品,一品之間。行走於川蜀道上,此番來大梁,必是受人指使。另一個白衣劍客,名叫荊別。川蜀大大有名,乃是一品高手。”
“川蜀中人?好,辛苦兩位道長,先回去休息吧!”守常二人自回東院客房休息。
待守常二道長告辭之後,鎮南侯才轉視王世虎,“阿虎,你怎麼看?”
王世虎抱拳稟報:“侯爺,末將以為,這烏亥和荊別並非一路。”
“末將趕到之時,荊別並未曾動作。待世子知曉我等趕到,下令撤退之後,荊別才對李道長出手。見守常二位道長在側,才未突襲!此或是受唐家指使,來搶人的!”
唐家為川蜀世家,權傾朝野。族中一尚書,二都督,其餘中低階官吏和附庸數不勝數。李玉素就是因被唐家長孫求取,才逃上鶴鳴山的。
“照你這麼說,和阿烈老劉動手的,就全是衝著阿烈的了?”
“是,來人皆是二品,一品高手。尋常兵卒絕不堪一擊。刺客應是早就計劃好,先分出人手纏住劉統領,再由烏亥先行消耗世子,最後由趙迪行致命殺招。不可不算縝密。”
“前出警戒的一什前哨,都是死於長劍,傷口寬約寸半。應是兩個黑衣劍手所為。若是荊別出手,傷口只需半寸即可。”
“以末將猜測,要麼是買兇殺人,要麼就是十八航所為。還待趙迪開口之後才能確認!”
鎮南侯點點頭,“你們都下去吧。劉和!”
…………
鎮南侯府派人手持令牌,連夜請中尉將軍朱勝過府議事!同時請建康府尹,建康縣令,丹陽郡守,丹陽縣令即刻前來!
侯爺交代的原話是:請諸位大人過府議事。若有推搪,本侯即親至!
中尉府朱勝來得最快,袁立也跟著。
不來不行啊!
侯府父子都講究。論交情,講禮數,人家公私哪都沒差了。
自已不上班沒什麼關係。可人家好好的小侯爺交給了自已,上班沒幾天,就三天兩頭遇刺,這回還鬧了個重傷?
怎麼向侯爺交代啊?根本沒法說!
小世子上班攏共才幾天?就這幾天的功夫,給中尉府摟了多少銀子?
現下出了事,怎麼說都是自已理虧,沒照顧好嘛!
當下火急火燎,疾馳而來。要打認打!要罰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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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南侯府大堂燈火通明,侯爺肅容危坐。
一眾相關要員全數到齊。落座以後,侯爺沉著臉就一句話。
“小兒蒙聖上恩榮,入值南尉。正自奮發之時,卻幾次三番遇刺,此番更是重傷!”
翻譯一下侯爺的話就是:
我兒子本來勤勤懇懇認真上班,這是公傷!而且我兒子簡在帝心,是老大親自安排的崗位。現在在你們地面上老是遇險,這回更是遇刺重傷!你們誰來背鍋?!我拿誰出氣!
冷場!沒人敢接話。
鎮南侯接下來的話才更要命。
侯爺含怒問道:“本侯倒是奇怪,我大梁國都,何時竟成如此無法無天之地,任由兇徒猖狂?”
這話要傳出去,往輕裡說,誰能跑了一個牧守不力的罪名?往重裡說,尸位素餐也是它。
除了朱勝壓力小一些:蘇烈人在中尉府,怎麼算,那也是自已人。侯爺再生氣,也不會整死自已。自已只要捱打立正便好。
其餘幾人感受可不一樣!侯爺這種重話一出,要是應付不好,鎮南侯真能整死自已!
還不敢推諉扯皮,沒看見侯爺都正裝肅坐,正是火大的時候呢!
四名官員也都明白情勢,相互看了看,便由官最大的建康府尹孫哲開了口。
孫哲拱手,沉痛地說:“此番世子遇刺,實在兇險。我等下官,亦難辭其咎。今後必當嚴加緝捕,以明法令。不意世子如此忠勇,可見家風醇厚,侯爺教子有方。”
“此時侯爺心情,下官亦感同身受。世子此番受傷,有聖人洪福庇佑,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侯爺還請寬心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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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鎮南侯蘇澤了,這話連朱勝聽了都想拔劍!
孫哲說了:啊,好險吶!我們知道了,會查一查。你兒子也太勇了吧?是不是你家自身的原因?人又沒死,還有老老大罩著,應該沒大事兒,你就別操心了。
淦!!
要在中尉府有人敢這麼跟朱勝說話,朱勝立馬拔劍砍了他!
孫哲但凡說句人話,今天的事兒也就過去了。
下來如何,那是侯府和中尉府的事情。
孫哲若是講究,客客氣氣一句:世子在建康地面上遇險,我們確實難以推脫,侯爺意下如何,一句話的事兒,我等必然遵從配合。
如此一來,鎮南侯能說什麼?強摁著幾人,再要交待?不可能嘛!
孫哲要這麼說,這事兒就算過去了。鎮南侯還得給幾人道歉,畢竟大半夜把眾人拎來,道完歉說不定還得親自禮送出府。
現下,今日難以善了!
袁立靈醒,一看孫哲不說人話,侯爺面色陰沉,將軍也隱現怒容,立馬就站起來衝鋒。拱手之後,微微冷笑著說道:
“侯爺,將軍,孫大人,三位大人。我中尉府上下一體,赤膽忠心,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蘇都尉更是盡心王事,夙興夜寐。此番整肅地方,成效斐然。難免因此遭奸徒所忌。”
“侯府,中尉府重重護衛之下,蘇都尉竟然還能遇刺重傷。可見刺客身手卓絕。刺客如此身手,定不是無名之輩!”
“蘇都尉剛剛才上任數日。此等人物自然與蘇都尉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此時卻突然行刺……若說無人背後支援……怕是在座諸位也不信吧?”
袁立頓了一頓,又陰惻惻加了一句;“是否有北魏的諜子,謀刺我大梁的忠臣猛將,也未可知呀!”
袁立這一刀捅得太狠!
他自吹自擂表了忠心後,再說蘇烈是中尉府的人,那自然中尉府就和侯府是一撥的了。
接下來說蘇烈工作幹得好,有成績!先定了調子,蘇烈肯定是工作中得罪人了!
隨即強調出刺客很強。因為刺客強,必然江湖上有聲名。因為成名已久,自然和初出茅廬的蘇烈沒交集。便不可能無緣無故刺殺蘇烈。
——那麼必然就是受人指使!
順理成章的,蘇烈遇刺就只能是,也必然是——因為工作上得罪了人!
至於得罪了誰,不言而喻!整肅地方,成效斐然嘛!
地方是誰的地方?
一番推理,條理分明,嚴絲合縫,邏輯完美閉環!直接就把鍋扣在了四名地方官頭上!
然後生怕鍋不夠大,不夠黑。自已扣得不夠瓷實。
竟然又加了一句北地的諜子謀刺,這可是叛國大罪!等同謀反,誅三族的罪名!
————誰敢說沒有可能?憑什麼說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