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支羽箭從黑暗中飛出,精準的命中了端弩的短打扮們。緊跟著,又是十餘支羽箭破空而至,再補中了一次。
前後不過三個呼吸的時間,漢子身邊的弩手就全都倒地。只有兩三個還能呻吟。
隨著羽箭命中,王世虎飛身而下,離石五鈞還有兩丈遠時,一鐧當頭!
鐧勢威猛如虎!
這一砸兜頭蓋臉。鐵鐧攜著王世虎高速撲下時的強大動能,與王世虎的氣勁合而為一,直向石五鈞而來。
雨幕受勁風所激,都散亂開來,鐵鐧行進軌跡上的雨珠都被勁氣壓成了雨霧,黑沉沉的夜裡顯出一道白色的輪廓。說砸也好,說劈也罷,白幕像是一把超大的刀,向石五鈞咆哮而下。
來勢過於兇暴,石五鈞生出一種無法抵擋的感覺。連忙矮身躥出,向右橫閃出了一丈多遠。
帶著呼嘯聲的鐵鐧砸空,白色雨霧形成的弧形氣勁劈在青磚地上,轟然一聲,地上被砸出了一道尺許深,兩丈餘長的深溝。青磚化為齏粉,宛如水浪一般向兩側飛起,又被鐧霧身後的亂流一裹,在空中捲揚起神奇的形狀。
地上的一眾短打扮就沒什麼反應的機會了,紛紛被勁力波及,向兩側拋飛,連一個呻吟的也沒有了。
王世虎鐧勢用盡,身子將要落在地面的時候,石五鈞動了。
不愧是分水蛟的渾號,石五鈞動起來就像一條鱷魚一樣,身子一擺,脊椎靈活的一曲一卷,便從側面向王世虎游來。
稍一盤旋進勢,手中刀便由進步撩刀轉為力劈之勢。刀鋒也泛起尖銳的嘯叫,同樣是帶著雨幕狂風,夾肩挾背的向王世虎兜頭劈來。好似巨鱷奮身一咬,看起來和王世虎剛才的招數如出一轍。
王世虎才將將觸地,身子就往下一屈。刀風迎頭而來時,他虎吼一聲,身子一塌再一掀,左手鐧由下至上,迎上了刀鋒。
猛虎奮身嘯高崗!
嘡的一聲巨響,暴烈的氣勁轟然相撞,空中彌散起一團白霧。石五鈞握不住刀,手中刀向上高高飛起。王世虎右鐧如影隨形,帶著嘯聲砸向石五鈞左肩。
石五鈞不得已,只得藉著刀鐧相接的力道向後拋飛。身子飛起丈許高,空中轉過身,就要躍上西廂房。
一道閃電般的刀光突然炸現,一亮即滅。石五鈞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在空中如同被突然撞擊一樣,向上的勢頭一挫之後,便重重跌下。從右肋到左肩開了長長的一道傷口,在地上躺成了一個大字。
老劉慢慢的收刀還鞘,還是笑眯眯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老劉這一刀,特別狠。
石五鈞看著傷的不算重,皮外傷而已。其實六條陰經都已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練武之人傷成這樣,一兩年內根本不用想復原。石五鈞已經被斷了通向頂尖高手的道路。
王世虎上前檢視,一拳砸在了石五鈞氣海上。這下,石五鈞只好寄希望於還能做個普通人了。
飛上半空的長刀此時掉頭落地,無巧不巧的紮在一個短打扮身上。
“啊——”的一聲慘叫,便再也沒了聲息。
一進庭院間的廝殺還在持續,不過也已近尾聲,聲量低了不少。五六十人持弩硬推,應該沒什麼壓力。
外圍的巡卒開始進場。
問話的同時,捎帶著安撫周邊鄰里。二進院落裡也湧進人來,一疊聲的暴喝:“跪下,雙手抱頭!南城尉辦案!”開始驗證屍體,羈押人犯,搜捕各房中人物,翻查證物。緊張而忙碌。
王世虎又躍上一進房頂,監看前院動靜。忙忙亂亂半個時辰,才算翻撿完畢。
前後院都有婦人、孩子被押送出來,綁成了一串。成年男子除了石五鈞還活著,一個活口也沒有,都在剛才的廝殺中喪了命。
蘇烈看著眾巡卒行事,把張文秀叫過來,低聲說了幾句。
張文秀旋即抱拳,向著幾個巡卒走去,抬手就是幾巴掌,然後把三個巡卒踹倒在地,大聲斥責了兩句。一眾巡卒瞬間手腳都規矩起來。
留下一什府衛守在宅院裡,看看有沒有自投羅網的。剩餘人馬全軍集合,押送人犯,證物向尉衙撤退。
石五鈞獲得特別優待,躺在牛車上,張文秀、雷方親自陪同。一眾婦孺也都有雨具遮擋,不至於淋得太過。
卯時二刻,天色已明。抓捕的隊伍回到了尉衙大院。劉和、李慧早等在了門上,迎了蘇烈入一進大堂。
隊伍進了門,府衛自去休整。張文秀親自和負責尉獄的獄曹交接,又多囑咐了幾句。獄曹聽得連連點頭,帶著獄卒接收一眾人犯。雷方忙著組織解甲,交械入庫。
正忙亂間,李慧突然宣佈,所有參與緝捕任務的巡卒校場列隊。城尉大人檢校!
李慧這個司馬活兒挺重。掌軍務、軍資,督軍法。負責城尉府的日常運轉,按城尉命令執行獎懲。直接管理的下屬就有大幾十口子。一個滿編城尉五百餘人,真正一線緝捕治安的也就三百多人。其餘都是後勤、行政人員。
大雨還沒停,嘩啦啦的下的起勁。
蘇烈也冒著雨,沉著臉站在月臺上,目光巡視了場中巡卒兩圈。才低沉開口:“能在戰場上奮勇爭先,這算是件好事。”
“可我南城尉疏於訓練,戰技生疏!今日捉賊,本城尉很不滿意!”
頓了一頓之後,蘇烈的聲音突然轉高:“還有一些巡卒,你們搜檢之時都做了什麼?李慧,著人逐個搜身,看看他們發了多大財!”
十餘名膀大腰圓的軍法兵氣勢洶洶的按刀而立。另有十來個分別兩兩結組,開始對巡卒搜身。主簿房裡的書手跟著記錄。
兩刻功夫,一包散碎物件匯總呈到蘇烈面前。無非簪,環,釵飾,銀兩之類。物品清單和人名清單也匯總呈到蘇烈手裡。
蘇烈高聲道:“看看你們這點出息!我等為國盡忠,守衛南城。本應是盜匪的剋星,百姓的依靠。你們多是本地出身,父兄憑什麼受人景仰?你憑什麼封妻廕子?靠著你們從婦人身上搜檢出來這仨瓜倆棗嗎?”
“更有甚者,竟然行狎猥之事!”
蘇烈突然大喝一聲:“莫忘了,你等也有父母妻兒,兄弟姐妹!”
“我南尉戒備南城,掌緝捕之責。本當為國都藩籬,做黎民憑仗。掌一方權柄,保一方平安。然數年來,南尉困頓自守,空對磨堪,以致聲望日下,威名不著。
功績既然不顯,自然賞奉皆無。吾等為皇帝麾下,原應揚陛下威德於四海。怎能尸位素餐,蹉跎嗟訝!而今,我等必將洗心革面,砥礪奮發,為聖人盡忠,為家人求福。如此方不負我禁軍名號!”
頓了一頓,蘇烈聲音轉為誠懇:“大丈夫功名,但從馬上取。我等既入軍伍,當憑藉手中刀槍博個功名出身。可莫要走彎了路,平白讓同袍恥笑,家人蒙羞。”
隨即把手中的單子揚起,單手一合,被打溼的紙張化為碎末,簌簌而下。隨即斬釘截鐵的說道:“今日之事,本都尉未事前交代,便既往不咎。若再有下回,勿謂言之不預!”
說完之後,不再看階下眾兵卒,轉身向內行去。李慧,孫通慌忙跟上。
張文秀和雷方早都滿面通紅。恨不得把這群崽子們挨個踹死。
好容易入了都尉的眼,點名帶隊去捉賊,卻鬧了個如此這般。眼見得蘇烈消失在內堂後,才分別嘶吼著,把兩隊兵卒罵回營房。自然是少不了一頓收拾。
一個軍法兵兜起那堆散碎釵環,往尉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