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章 冤家路窄

這是一個神奇的世界。似是而非。

東晉分崩離析之後,中原地區形成了四大政治集團,分別是東梁,南趙,西蜀,北魏。北魏雄踞了大半個中原。

西面和北面更有無數部族虎視眈眈。幾乎年年都有胡馬南下的訊息。

契丹,柔然,西域三十六國,党項,吐谷渾,吐蕃等等,無不想著飲馬黃河,長江。

東梁立國僅二十餘年。

但這塊地面上久無大戰。江左二百年來文華,自然盛於天下。建康人物無不風流豪奢,連帶著普通百姓都衣厭葛,食嫌骨。

近幾年來,因著鎮南侯兩次剿平交廣亂夷,還鎮扶了南趙,兩國交好。從而使得大梁後方穩定。南國物產大量輸入江南,國勢便彷彿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般。

自來十年,蘇烈一直悶在鶴鳴山上。現在終於踏入這天下第一等繁華之地,親眼目睹人世煙火,山水風華。

放眼看去,蘇烈覺得自已眼睛都有些不夠使,看啥都覺得好的布靈布靈的。一路嘖嘖讚歎。

————

府上早得了訊息,門子正翹首以盼。一見兩人出現在街口,闔府驚動。

通傳的門子跑飛了鞋,得到訊息的外管事撞了二門,內管事搭手開中門時戳了手指,侯爺沒正冠便到了大堂階前,侯夫人更是捂著嘴眼淚嘩嘩的流。

老劉的眼角都多耷拉了幾分。蘇烈也溼了眼眶,當年公主的淚眼可從沒忘過!

————

看著眼前的女子摟著自已嗚嗚地哭,搞得自已也淚盈眼眶,情真意切的喊了一聲娘後,公主的眼淚更洶湧了。

後殿之上,蘇烈抱著孃親的胳膊,絮絮叨叨的把自已十年經歷大概說了。反正是挑著好玩的說,揀著好吃的講,報喜不報憂嘛。

夫人一下撫撫蘇烈的臉,一下拍拍蘇烈的背,心內的擔憂掛念一時盡去腦後。蘇烈零零落落的說了一個時辰,公主就胡擼了蘇烈一個時辰。更是聽得眼泛淚花,嘴角含笑。一邊阿耶也拈鬚微笑,聽得入神。

~~~~~~

阿孃給自已準備了四名侍女,令趙平隨侍行走。左右待在府裡無事,閒著也是閒著,先逛街開開眼去。

遣趙平去中路稟了一聲,再順便提幾壇三年陳,便準備出府。

一刻功夫,趙平神色嚴肅地回稟:夫人有命,早點回來;侯爺也有命,侯府親衛統領即刻便至,阿郎去哪兒都行,但統領必須隨護。

蘇烈來了興致,抱著杯涼白開等了沒一刻,一條壯碩大漢便來求見。蘇烈趕忙讓姚黃領人到西花廳。

漢子四十左右,身高得有八尺出頭,比張靈虛低點有限。一副黑臉膛。環眼短鬚,濃眉散亂,咬合肌特別突出,但兩腮向下凹陷,更顯著面目凶煞。褲褶合襠。一身腱子肉撐得緊繃繃的,揹著個長條背囊,估摸是鐧。

剛進西花廳,漢子便抱拳拱手,“郎君,侯爺命某王世虎跟隨。”隨即轉頭,衝老劉抱拳點頭,老劉眯著眼頷首致意。

蘇烈瞬間來勁兒:“呦,虎哥!老劉,熟人兒?”老劉早習慣了蘇烈的說話風格,眯著眼笑道:“小郎,熟人兒。”

“那就不用多言!虎哥,晚上尋仙!先走著!”

老劉駕一普通雙轅車,兩個侍女姚黃,魏紫隨侍車內,王世虎步行車後,趙平車邊跟隨。一行人出了鎮南侯府。

魏紫拿著把小刀,負責專心致志的給自已剝枇杷。

姚黃負責用銀籤喂到自已嘴裡。

蘇烈癱在座榻上,負責說吃還是不吃。

蘇烈很負責的說,這個可以有。

距離目的地還有八里,且得走呢。

蘇烈長得很有威勢,劍眉虎目。再加上身板比一般小孩兒高大不少。在山上就曾經有過瞪眼嚇哭小孩兒的經歷,後來他就開始眯著點眼,見誰都笑著說話,顯得自已溫和憨厚。

此刻,在車裡眯著眼,享受著兩位小姐姐的侍候,這是前世今生都沒有過的享受,就是車次了點。

一條府前街就將近兩裡,沿路只有兩處攤販,一守東,一把西,了無買賣,也不知道這倆販子靠什麼生活。

這一帶位於建康南城,多百官顯貴居所。出了街口,一行人彎彎折折穿街過巷,蘇烈也就便體會著幽街曲巷的意趣。直到拐上御街,繁華才驟然撲面而來。

蘇烈下車靜靜佇立了片刻。他入建康時,是從白鷺洲石頭城而入,已經咋舌不已;今日站上御街,才對江左繁盛有了正確的認知。

御街寬八丈,兩側各有丈許寬邊溝,俱為石板鋪就,由宮門而出直通南方朱雀門。

街面整潔寬闊,路上行人車馬往來有序,御街兩側店鋪熙熙攘攘,喧鬧不已。行商走販;士子商賈;阿婆小娘,往來絡繹不絕。各府中採買,管事,又或部曲從人皆數見不鮮,夾以僧尼衙兵,生民百姓,說一句川流不息也不誇張。

沿御街直驅大司馬門,蘇烈就為了看門前一對仁虎漢闕。可惜才到了宣陽門,就被攔住,要不是王世虎出面,沒準兒就被扣了。

蘇烈只好品味了一會兒宮闕巍峨,才返身奔秦淮河。

老劉對蘇烈的莫名其妙早就習以為常,可憐王世虎和趙平一路腿兒著跟隨。

蘇烈讓趙平沿街零零散散買了七八樣果脯,肉乾,邊吃邊看,興致盎然。

逛了大半個時辰,幾人來到秦淮西市。這裡更是人聲鼎沸,喧鬧異常,吆喝叫賣之聲不絕於耳。

蘇烈安步當車,細細逛了一遍西市。波斯的香料,西域的美酒,琉璃。渤海的皮毛,連帶著車馬行,全都細細的連看帶問。

老劉和王世虎只是警惕周邊動靜,絕不多問。兩位小姐姐全當蘇烈小孩子好奇,也跟著看得莫名其妙,但開心不已。

跨御街向東,沿朱雀渡至桃花渡一帶,便是文華薈萃之地,最具脂粉氣的建康了。

國子學和太學設於此處,諸多名家文士居所亦匯於此。同時,金粉煙花之地亦遍佈這個區域。秦淮河兩岸,邸店旅舍,酒樓紙坊,各色店鋪比肩並立。一艘艘綵船畫舫更是飄飄蕩蕩,泊在河上。

已近酉末,天光漸暗,金黃餘暉灑落秦淮河上,再被柔波盪漾成更碎的金光,伴著船槳的欸乃和岸邊柔軟的話聲彌散在空中。

河上岸上的燈火陸續點亮。

街上行人中,年輕小娘,士子書生的比例明顯增加。詩、書、酒、色,才、藝,此地各色俱全。最是建康風流所在。在這裡,彷彿連空氣都變得不那麼懊熱,有了一絲旖旎味道。

建康城雖禁夜,高門貴士皆可憑令牌行走。庶族紳縉豪強亦可持過所往來,秦淮河上連同兩岸坊內更是笙歌泛夜,通宵達旦,尤以北岸為最。

蘇烈喝了口水,怡然舉目四望。突然眯起了眼睛。

“老劉,坤兌方向,申酉之間,六丈外,是不是他?”

老劉應聲轉頭,注目一瞬。隨即苦著臉回頭:“就是他!”

蘇烈呲牙恨恨地一笑,這可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