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肖秉義睡夢中,被父親推醒。他惺忪著眼問:
“爸,您讓我再睡一會,好不好?您真急了?”
肖有財搖頭:
“秉義,後門口有兩個小叫花子,靠門呼呼大睡。叫醒後,都說找肖哥。你看看,是不是找你?”
肖秉義跳將起來,來不及穿拖鞋。奔至後門一看,是湖區小兄弟八子和小林子。
趕緊讓進屋,打水洗臉。坐下喝茶。又請父親去街上賣油條和包子。
很快買來了。肖秉義看二人狼吞虎嚥,每人發五塊錢,歉疚的說:
“八子、小林子,真對不起。怪我事情太多,這麼長時間沒顧上你們。不怪肖哥吧?”
八字搖搖頭說:
“怪你幹嘛?我們都是自願的。都想著抓特務光榮,還能參軍,解放全中國呢。”
肖秉義點頭問:
“最近怎麼樣?有沒有發現湖區有情況?”
小林子吞下半個包子,嘟囔著:
“肖哥,我倆昨夜沒睡。趕到街上,雞叫二遍。不好打擾,坐後門睡著了。”
“我們來報告一情況,就是不知對你有沒有用。”
肖秉義默默點頭,讓他們吃飽再說。八子抹抹嘴,說了大概情況。
他說,我倆去漁村,先睡陳家祠堂。後來祠堂成了村公所,我倆只好睡祠堂走廊。
昨天傍晚,村裡來了二十多人,自稱縣政府徵糧工作隊。
不僅徵糧,還徵船。說要運橫南鎮碼頭。就這一句,我倆起了疑心。
肖秉義饒有興趣的問:
“哦?你們憑什麼起了疑心?”
小林子接過話說:
“他們所講,牛頭不對馬嘴。既然是縣政府徵糧,應該直接裝船,透過水路直達縣城。
運到橫南鎮碼頭,再用汽車運縣城,不是脫褲子放屁,多事嗎?”
肖秉義點頭,又問:
“也許他們為市政府徵糧,減少中轉環節,直接運市政府呢?”
八子點頭說,所以我們來,請肖哥問一下,有沒有這回事。
我倆懷疑他們,不光這一條。政府徵糧工作隊,對窮人都很友好。
可他們一到,搬了幾麻袋東西進祠堂,就將我倆趕出來了。還不准我倆接近麻包。
我倆一再宣告,祠堂是我倆的家,村長可以證明。他們態度橫蠻,不講理。
小林子補充,更詭異的,我們找村長評理,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還看到這些人將船老大召集一起,強行徵船。
船老大都反映,船已被政府徵用,都有手續,晚上還要動身去湖西圩區運糧呢。
但他們不聽,還打了兩個船老大。
肖秉義發覺情況有些不對勁:“哦?他們打了船老大?”
八子又說,我們起疑後,本想直接回來找你。後來想看看他們麻袋是啥東西。
掏出一看,就這鬼玩意。他說罷,將一紙包擱桌上。
肖秉義開啟紙包,是淺黃色細小晶體顆粒。
他納悶,看形狀,像白磷。教官曾介紹過,只是顏色不對。一時也拿不準。將紙包裝好。問:
“後來你們就直接過來了,對吧?”見二人點頭,一把攬過去哽咽著說:
“兩個呆瓜,來了就應該敲門呀。睡門口,喂蚊子呀?”
八字調侃說:
“不要緊,蚊子嫌我倆身上臭,不叮我倆。”
肖有財夫妻倆站一旁邊聽邊抹淚。肖秉義噙著淚水,讓他們不要回去了。
就在家裡好好睡一覺。要母親殺只小公雞,再約邱小秋過來,中午在一起咪小酒。
肖秉義剛到軍管會,被柳蕙喊去朱大明辦公室。
朱大明開門見山:
“肖秉義同志,你請父親出山之想法,柳主任已跟俺說了。俺還要跟市局劉局請示一下。”
“估計問題不大,你可以通知你父親做好準備。”
“現在俺想系統聽聽,你對防止特務破壞糧食工作建議。”
肖秉義看一眼柳蕙,坐下說:
“我剛接到情報,漁村有二十幾個便衣,自稱縣政府徵糧工作隊。”
“我感覺這夥人形跡可疑。請朱局長跟縣政府求證一下,有沒有徵糧工作隊來橫南鎮。”
朱大明立刻聯絡縣政府,答覆是沒有派任何工作隊。他放下電話說:
“假的,肖秉義,你準備咋辦?”
“朱局長,現在糧食存哪兒?”
“糧食全存圩區幾個渡口,那兒有一個排解放軍看守。每隻船有兩名戰士押船。”
肖秉義掏出紙包放桌上說:
“只聽說十幾只大木船去了湖西渡口裝糧食,明天中午能到鎮碼頭。”
“漁村已被這夥人鬧的狗吠雞跳。我對一事還不太明白。”
“什麼事?”朱大明急切得問。
肖秉義指指桌上紙包:
“這夥人進了村公所,搬了幾麻袋這東西。禁止出入,村長也不見了。”
柳蕙拿幾顆看看,肯定道:
“我見過,應該是白磷。美國貨有白色和淺黃色兩種。淺黃色燃點更低。”
朱大明問:“這東西幹啥用的?”
“白磷是一種化學用品,在溼空氣中約40度會自燃。”
肖秉義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明天是晴天,若將這東西摻進麻包。
堆那兒,被太陽一曬,就會自燃。幾百噸小麥頃刻間化為灰燼。
朱大明急著要打電話報告,肖秉義建議暫緩打。要求將此事交他處理。
朱大明雖然點頭,卻也不放心。提醒道:
“肖秉義,幾百噸糧食金貴得很,不能出絲毫紕漏。你打算咋辦?”
肖秉義沉吟一下,建議道:
“朱局長,警告押船戰士保持臨戰狀態。剩下事情我和鄧排長商量。”
“那行,你先找鄧排長佈置一下。回來俺和柳蕙還有事情找你。”
肖秉義找到鄧中放,問軍管會目前總共有多少戰士?
鄧中放想了一下,說:
“兩個加強排,中途犧牲二十幾人。剛剛得到補充,總共近一百人。”
“保衛糧庫及軍管會兩個班。可機動兵力約七十多人。”
肖秉義又問:“如果加上民兵呢?”
鄧中放默了一下,表示能拿得出的,也只有五十人不到。加一起也就一百二十餘人。
肖秉義這才說出任務:
“鄧排長,朱局長讓我跟你協商一下,明天運糧船到鎮碼頭。”
“我計劃,大木船從圩區,經石臼湖入河口開始。河兩岸要派明哨,以能聽到槍響為距離。”
“運糧船至河口,可能有一隻,或幾隻小船靠近大木船。要盯死那幾只大木船。”
“運糧船靠岸,注意那幾只大木船糧食放哪兒。”
接著低聲如此這般交代一番,最後說:
“可發服裝給民兵,限你一人清楚。”
鄧中放點頭,笑問:
“這都是你花花腸子吧?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如果執行中出現新情況,咋辦?”
“鄧排長做主,當機立斷!”
肖秉義回到朱大明辦公室,問還有什麼事?
朱大明看看柳蕙說:
“明天是30號,俺跟柳蕙商量,準備幫你完成你上司交辦任務。本來慶祝黨的生日,無需大鬧天空。”
“為給你創造條件,俺已經吩咐在糧庫前搭簡易戲臺,邀請鎮上開明人士共同慶祝。”
“兩個議程,我先主旨演講,然後文藝演出,一個小時,簡簡單單。”
“你開槍時不要手軟,打死拉倒。也算俺革命到頭了。”
肖秉義心中震撼,他終於知道,什麼叫視死如歸了。
朱大明又問:
“鄧排長那邊安排好了嗎?有沒有跟他講李小滿一個連的事?”
肖秉義搖頭:
“沒跟他講,他手裡已有一百多人,對付二十幾個特務,應該沒問題。”
柳蕙責怪道:
“應該跟他講,也好讓他掌握全域性。朱主任,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肖秉義看柳蕙離開,低聲跟朱大明談了很多、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