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義回到辦公室,坐那兒愣神。
案情分析會上,他被逼,囉囉嗦嗦說了這些,怨苦嘆興。
他原以為,只要證明張東景是特務,便能交代了。
不期被大家問七問八,無意中透露了不少情況。所幸樊正不在。
他目前急需要弄明白,戚本楷是如何暴露給張東景的?
張東景和戚本楷站一起,槍擊褚鷹,戚本楷會不會也有可能呢?
張東景是文人,他打槍能有這麼準嗎?褚鷹可是眉心中槍啊。
勃朗寧在戚本楷床上,張東景是想嫁禍於他嗎?他真甘心放棄王牌嗎?
柳蕙站門口敲門,然後坐他對面問:
“肖秉義,你的分析不是很能說服人啊。好在你比較圓滑,話沒說死。”
肖秉義聽她這樣說,心虛的點點頭,笑道:
“只有這點水平,沒辦法了。你有何高見,請賜教。”
柳蕙瞪他一眼,嗔怪道:
“不要來虛的,我問你。你分析時,話說兩邊。”
“讓人聽得模模糊糊,真實情況,究竟如何。你能告訴我嗎?”
肖秉義看看門口,輕聲說:
“報告上峰,斯人江郎才盡了。能說這麼多,已創斯人平生記錄了。還要我說什麼?”
柳蕙看他油腔滑調,皺一下眉頭,問:
“我不提張東景了。單說槍擊我哥那一槍,你真認為張東景有這個本事?”
肖秉義眯著眼問:
“不然呢?難道你知道真相?說來聽聽吧。”
“行啊,我問你,張東景是文人,他能打得這麼準嗎?你說抬手即可,真那麼輕鬆嗎?”
肖秉義看她覺察到破綻,擔心她可能知道斯人最關心的人是誰了。試探著問;
“照你看呢?是不是你懷疑誰了?說來聽聽噻。”
柳蕙看他繞圈子,直搗黃龍:
“我猜,你真正懷疑之人不是他。另有其人。”
“如果我是內鬼,只要注意你下一步關心什麼人便可。你面上淡定,內心可焦慮哦。”
肖秉義心中一驚,這娘們真厲害啊!他這是諷刺,還是提醒?
他也疑惑,她是保密局中校特務。早跟朱大明暗示過,咋沒見他有行動呢?
難道朱大明也想放長線釣大魚?好在她不是鎮軍管會內鬼。
他起身給柳蕙倒水,靈機一動,邀請她一起找戚本楷,看看他倆是否認識。
相信他倆見面那一刻,任何表情,都瞞不了聰明絕頂的斯人哦。
“柳主任,張東景之死,算平穩過渡了。我想找戚本楷解釋一下,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柳蕙不解得問:
“你還在懷疑戚本楷校長?”
肖秉義看她如此敏感,搖頭道:
“哪裡,我還在擔心他活動全市學校罷課哦。你能幫我要輛車嗎?”
柳蕙皺眉道:
“你早說,跟朱主任一車去就好了。這樣吧,郵電局有摩托車。我去聯絡。”
……
戚本楷見是他倆,掃一眼穿軍服的柳蕙。皺著眉頭,很不高興:
“怎麼?逼死了張東景,又來逼我了?我跟你們講,我死豬不怕開水燙。”
肖秉義玩笑道:
“我對你也是公雞下蛋,沒指望了。喝點茶,賠個禮,總可以吧?”
“你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戚本楷不屑的拷打道。
柳蕙兩邊瞅瞅,疑惑得問:
“咋回事?肖秉義,你說拜訪戚校長,我看他並不歡迎哦。”
肖秉義朝她擺擺手說:
“戚校長,柳蕙同志也是地下黨,你可能認識吧?我從內心講,很敬佩你們這些地下黨。”
“冒著生命危險,不圖名,不為利,值得尊敬啊!我來想向你們學習哦。”
戚本楷這才有了笑容,倒茶給二人遞過去。
“你要這樣講,我們還能談下去。我估猜,你是為我罷課,來興師問罪的吧?”
“哪裡,你戚校長入黨多年,黨性原則強的很。沒有上級允許,打死你也不會幹的。”
肖秉義已不動聲色的步入了話題。
戚本楷注視他一會,笑道:
“看來你頭腦還算清爽。這位女同志,也是地下黨?”
柳蕙友好的點點頭,正待說話。肖秉義搶先說:
“她是老地下黨了。你還不知道吧?她是褚鷹妹妹。”
他說罷,裝喝水,燈籠眼眯著戚本楷和柳蕙。
不要看他雙眼眯成一條線,那可是刀片哦。比光胡刀片還犀利哦。
他從戚本楷微笑著點頭中,已捕捉到情況了。
戚本楷儘管喝水很平靜,端茶杯的手卻微微顫抖。慨嘆道:
“乾地下工作不容易啊,當老鼠的滋味不好受哦。我想這位女同志,應該深有體會吧?”
柳蕙驚訝肖秉義暴露她身份,對他提及褚鷹妹妹很反感。見戚本楷盯著她,笑笑說:
“幹革命都不容易哦,好在大家都過來了。”
戚本楷點點頭,嘆道:
“你們不知道,我跟張東景非一般戰友可比。他雖然幹訓導主任,但他幾乎是半個校長。”
“什麼事都不需要煩神。我就想不通,這樣的人為何會自殺呢?只能理解為被逼死的。”
肖秉義問:
“你跟他相處雖然時間不長,對他有這麼高評價,確實令人感慨。你對他第一印象呢?”
戚本楷未曾回答先點頭:“我對他第一印象就不錯。”
“當然,這也包括有關領導事先對他的一番介紹。他早在抗戰時期就立過不少功。”
“從不居功自傲,想的開的很,活的很瀟灑。他有這樣的人生態度,怎會自殺呢?”
“戚校長,你啥時認識他的?”肖秉義漫不經心的問。
“看看,果然是三句話不離老本行。你還不是黨內同志吧?”
“我跟你講,作為黨員。有些事能講,有些事不能講。還有一些事,是要進棺材哦。”
肖秉義被他噎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見他不想回答,還打著哈哈教訓人,心裡窩火。
想還不能得罪他,堆著笑臉道:
“戚校長,聽說你要上街為張東景申冤,我非常支援。”
“不過我有一點想不通,你憑啥斷定是辦案人員逼死他呢?”
“這不明擺著嗎?專案組喊他去了一趟,晚上又裝神弄鬼嚇唬他。”
“回家就出現了這種事,你能說是巧合嗎?”
“戚校長,我開句玩笑。你剛才所講是談心不點燈,說瞎話。”
“哪個看見專案組,晚上嚇唬他呢?你有證明人嗎?”
“張主任回來跟他老婆說的,還要啥證明人?”戚本楷理直氣壯反問。
“可我問過張夫人,她說是你估計的。有這回事嗎?”肖秉義反懟道。
“啥?我估計的?我神仙差不多。有那能耐,我早上去了。”
“我黨一貫提倡實事求是。有就有,沒就沒。”
戚本楷說罷,拉下臉,將半杯茶潑地上。
柳蕙都替肖秉義尷尬,她已看出戚本楷不會透露更多資訊,示意肖秉義可以走了。
肖秉義看懂了她意思,卻還不甘心:
“這麼說,不是你估計的,你是聽張夫人說的,是不是啊?”
“你不要誆我,我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情,是要進棺材的。”
肖秉義感覺被他硬邦邦回答,砸了一頭的包。下意識的摸摸頭,尷尬的笑笑說:
“戚校長的茶果然好喝,鐵觀音吧?”
“小夥子,謙虛點。不懂不要裝懂,我這是黃山毛峰。”
戚本楷越說越來勁,話語中還帶著怨氣和嘲諷。
肖秉義明顯敗下陣來,起身惱火的說:
“有兩個問題,你必須回答我。張東景是咋知道你身份的。”
“還有,你咋知道張東景是被專案組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