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業跟肖秉義介紹女兒時，只用一句話帶過：

“總之，小雨知道真相，很懂事。同意配合我們，將這場戲演下去。”

肖秉義點點頭，輕噓一口氣。最後問：

“週會長，您準備給小雪立碑嗎？”

周興業遲疑一下問

“哎吆，老夫也為這事愁煞了。你說，如給她立碑，碑文應該怎麼寫？”

肖秉義斟酌一下，建議道：

“週會長，演這場戲。目的是想幫您了結心願，也不能虧了小雪。碑文就寫：義女葉子之墓。”

周興業疑惑得問：

“義女？你什麼意思？”

肖秉義笑笑，解釋道：

“這個碑文，是這場戲的核心。抗戰時期，抗日義士‘葉子’，令上海日寇聞風喪膽。她又是您女兒。六個字，公私兼顧，囊括了她一生。”

他想了想，補充道：

“六個字表明，她救了您，您認她為義女。可以冠冕堂皇領回女兒。不然，憑什麼要將女特務交給您安葬呢？”

他看老東西微微點頭，繼續解釋：

“這六個字，解釋的餘地大，各方都能理解。既可以彰顯她的功績，又能表明周家重情重義。既能讓小雪認祖歸宗，又遂了您的心願，豈不是兩全其美？”

周興業聽罷，眉開眼笑，讚許的眼光在他臉上閃爍：

“嗯，講得好，老夫非常滿意。肖秉義，你果然不簡單，為老夫想的這麼周到。唉，可惜哦，你欲在我公司，了不得的人才哦。”

他說罷，微笑著盯著肖秉義，點點頭嘆道：

“唉！想來我兩家還是有點淵源啊。對了，你媽為救你父親，託我給鬼子轉送玉器七小件。鬼子投降，我逼鬼子小隊長歸還了。忘了還給你媽了，我立刻差人送過去。”

肖秉義微笑著感謝。心裡卻想，若不是遇上這事，老東西根本就沒想過歸還。

孃的個頭，周家這麼富，咋還這麼摳？

至此，他對葉小雪捨命救自己的愧意，才減輕了一點。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長長的噓一口氣。

可他感覺，肚子裡還憋著一口氣，沒吐出來。

他要設法將這股氣吐出來，否則，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他牛脾氣上頭了，要賭一口氣。必須將葉小雪臨死前的提醒，查個水落石出，還事實原來面貌。

既為探究葉小雪提供的情況真假，也為揭開路萍性格鉅變之神秘面紗。

他決定先找邱小秋，進一步問清路萍的情況，順便給他父子相認，打個預防針。

他去南京軍事學院找到邱小秋，問了他父母吵到半夜那一次，有沒有遺漏了什麼？

邱小秋抓抓頭，回憶道：

“肖哥，我真記不得了。當時我已睡著了，父母爭吵，吵醒了我。好像，好像父親責怪母親不該收她東西，還帶她到家裡。母親不服，說這個人根本不像壞人。”

肖秉義又問：

“你見過路萍嗎？”

邱小秋調皮的咧咧嘴，點頭笑道：

“見過一次，我也是好奇。我媽說她不像壞人，我想看看她到底像不像壞人。”

肖秉義點點頭，又問：

“那你告訴我，你見過她的印象如何？像不像壞人？”

邱小秋搖頭說：

“我看過後，認為我媽說得對，她不像壞人。”

肖秉義問他，憑什麼認定她不像壞人？

邱小秋思索一下說：

“我進去後，她主動迎上來。笑著問我找什麼書，她幫我找。我看她笑從心出，不像裝出來的。”

肖秉義調查不下去了，感覺越查，越不對勁。他最後讓邱小秋回憶一下。

他父母深夜吵嘴，到出事，間隔了多長時間？

邱小秋凝神想了一會答道：

“大概三四天吧。”

肖秉義點點頭，認為他的回答，與沈富中回答基本一致。

她想起鍾老闆讓他先做邱小秋工作，便問：

“小秋，你父母在世時，有沒有說過你的身世？”

邱小秋不解得問：

“你說什麼？他們說我身世幹什麼？”

肖秉義笑笑提示：

“你回去照照鏡子，看看你像不像父母？再想一下，跟你熟悉的人，有沒有你感覺特別親切的人？”

邱小秋更加疑惑了：

“肖哥，你什麼意思？你不會想說我不是犧牲的父母所生？怎麼可能呢？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流言蜚語了？不要信。”

肖秉義忙解釋：

“小秋，我曾聽你說過，你胸前的半邊銅錢，是你父親給你的信物。你犧牲的父母，有沒有給你看過另一半？”

邱小秋當即搖頭道：

“這倒沒有，我曾跟他們要過，他們承諾，以後有機會給我看。”

“那麼”，肖秉義考慮一會說：

“那麼，如果有人拿出另一半銅錢，能對得上，你如何想？”

邱小秋略一思考說：

“還能怎麼想？真有人拿出對得上的另一半銅錢，我必須讓他說清楚，他這一半的來歷。也許我父親的另一半銅錢被他偷了，也不是沒可能。”

肖秉義感覺邱小秋人雖小，腦子真複雜，無奈的搖搖頭說：

“那行，到時再說吧。一切由你自己定。我估計這一天，很快會到來。”

“肖哥，你是不是知道另一半銅錢持有人？能告訴我嗎？”邱小秋忽而問。

肖秉義搖搖頭說：

“就說到這兒吧。你小兄弟，除了‘爛眼’在橫南鎮，橫南鎮還有嗎？”

邱小秋想了一下說：

“我要聯絡一下才知道。肖哥，我現在上學了，很為剩下的幾個兄弟煩神。你能不能幫他們一把？”

他說罷，又補充道：

“他們文化水平不高，我動員他們上學，將來找個好工作，他們不幹。”

肖秉義贊成，讓他安心學習。剩下來的事，交給肖哥處理。

他說這話，想起了母親。準備讓他們去橫南鎮住自己家，讓母親給他們突擊補課。

然後再按水平去小學插班，走上正軌。他這樣想，是感覺欠他們的太多了，必須幫他們。

然後，他去找沈富中，進一步瞭解葉小雪來南京後，二人是否有聯絡。

他先找了龍科長，問沈富中有沒有提供最新情況，情報共享哦。

龍科長睨他一眼，嘲道：

“你這人不厚道，需要我，就情報共享。你有線索悶心裡，吃獨食哦。”

肖秉義回道：

“你是領導，心胸要寬廣哦。你還有得升，不要跟屬下一般見識嘛。請回答問題。”

龍科長點點頭，答道：

“你也知道，他提供的‘雄鷹’地址遲了。但提供的其他幾個情況非常及時。東區警署留用警察十四人，有六人是潛伏特務。市局食堂也有他們的人，差點釀成大禍。”

肖秉義忙問：

“你說市局食堂也有潛伏特務？是不是姓闞？”

“不是闞老頭，是給他打下手的工作人員。我算了一下，從他口中獲悉的線索，已經抓到二十三個特務。市電廠、水廠、糧食和物資供應等部門，都有他們的人。”

肖秉義輕噓一口氣。不知為何，他聽了介紹，由衷地為沈富中高興。

他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情，亦或是為柳蕙情感上，能夠輕鬆一點吧？

沈富中能減輕處理，柳蕙可以擺脫，面對他老婆和女兒之感情上的窘境。

他認為沈富中很有潛力，他從青浦班起家，在上海、南京從事很長時間的特務活動。

這麼多年來，他所接觸過的上司、同僚和下屬非常多。

而這些人不可能都去了臺灣，起碼他手下一批人去不了。

而只要他回憶出名單，可以按圖索驥，結論自然有了。

他跟龍科長提出，想見一下沈富中，解開心中之疑惑。

龍科長不放過他的任何懷疑，堅持要他先說疑惑，他再協助。否則，甭想。

他無奈道：

“不就是想深挖細找嗎？可以告訴你一個方向性的。”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

“比喻說，葉小雪在上海，是他下屬。上海軍統站出事，他倆相互照應，關係不錯。葉小雪在南京幾年，他倆有沒有溝透過？本指望葉小雪能開口，她死了，只能指望他了。”

龍科長聽罷，詫異道：

“肖秉義，你說的方向，都應由市局辦理。你職責在橫南鎮，為何這麼積極呢？”

肖秉義有些嫌累，不耐煩的回懟：

“柳蕙是上海市公安局偵查員，按你之邏輯，她就不應該涉及南京地區的案件？不要廢話，要麼你陪我一起去見沈富中，要麼給我聯絡一下。”

龍科長被他噎了一下，無奈道：

“好好好，算你贏了。我看你遮遮掩掩，我就不去了。我給你聯絡，情報共享哦。”

肖秉義默默點頭，葉小雪臨死前，提醒他注意一個人，讓他有些吃驚。

儘管他對這個人也有疑惑，但被她一提醒，他還是感覺有些意外。

他必須慎之又慎，找到證據才能開口。為此，他決定去見沈富中。

想從他那裡進一步瞭解葉小雪，判斷她給褚鷹所提供情況是否也模糊。

他理解，葉小雪親口承認給褚鷹有提示。逝者已逝，她沒必要提供假資訊。

問題是她對褚鷹的提示，是否也模糊？

搞清楚這一點，就可以憑自己對褚鷹的瞭解，推理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