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明聽了李小滿的報告,驚得一身冷汗。囑咐他加強警戒,他明天下午就回來。
同時告知,市裡催著儘快啟運糧食,趕緊準備。又問,肖秉義拿出辦法了嗎?
肖秉義已黔驢技窮,想遍了保密局特工各種作案手法,無一能對得上號。
他無法理解,所謂的“反共救國軍”,究竟採用那些先進方法聯絡的呢?
又帶“跟屁蟲”去了打劫運糧車案發地勘察,仍一無所獲。
爬上小山頭,望遠鏡向東看去,發現之前看到的小樹,不是那天路過的山頭那棵。
而且有好幾棵。他驚訝大自然巧奪天工,同樣的樹,竟大致成了一排。
中午,李小滿拎瓶酒,來找肖秉義。
他昨晚一仗還不過癮,腦子裡儘想上戰場的事。越想越煩惱,只能喝酒麻醉自已。
二人兩杯下去,李小滿看他垂頭喪氣,安慰道。
“老肖,不要洩氣,我想你肯定有辦法找到敵特聯絡辦法,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唉!打這種仗真沒勁,讓你渾身有勁使不上,真他孃的窩囊。”
肖秉義同情的點頭,舉起酒杯。
“李副連長,小人藉此機會向你賠禮,那天小人態度不好,請你原諒。”
“昨晚之事,也怪小人對敵特估計不足,請求處分。”
李小滿有些彆扭,招呼道。
“老肖,你不要再稱小人了。我們是同志,人格都是平等的。同志之間不需要這樣謙卑。”
“我認為,這次不但不能怪你,還應該給你請功。如果沒有你的事先提醒,結果會更糟。”
肖秉義搖頭解釋道。
“稱小人習慣了,沒辦法。動盪年代,生命如草,個人很渺小,還是謙卑一點好。”
“李副連長,功就不要請了,功過相抵吧。”
李小滿神情萎靡的點頭,嘆一口氣說。
“老肖,我很苦悶。看著兄弟部隊打勝仗,我卻只能借酒消愁,心中不是滋味啊!”
“想當初,我十二歲參加兒童團,站崗放哨,查路條,抓漢奸特務。”
“十五歲參加武工隊,戰場上跟鬼子真刀真槍的幹,那多帶勁啊!”
肖秉義很有感慨的點頭,替他倒上一杯。
“李副連長,我不這樣認為,你現在的工作非常有意思。”
“男人不光要在戰場上勇猛,還應在隱蔽戰線上展現智慧。”
“你是偵查英雄,偵察和破案,有異曲同工之妙,最後是殊途同歸。你家鄉在啥地方啊?”
李小滿剛被酒調動起來的興奮,被他這一問,迅速褪去,濃雲密佈。
深深地嘆一口氣,說了自已的身世。
“我是孤兒,聽養父說,我可能是江南人。父親是政府高官,去北方途中出了車禍。”
“養父路過,救出四人。三男已死,女人還剩一口氣。”
“她告訴養父,她是南京人。陪丈夫去北平任職,求養父救救她。後備箱有大洋,謝他救命之恩。”
“養父掀開後備箱,發現了我。還想問清楚,女人已死。養父就將我帶回來家。”
“養父犧牲時,我十二歲。跟村婦救會主任靳大媽一家生活,十五歲接過養父的槍。”
李小滿說到這兒,從胸前掏出玉觀音,湧出淚水:“我好懷念父母啊!”
肖秉義看他哽咽,拿過玉觀音仔細看看,發現玉器背面刻有“狗兒”二字。
想象著他父母給他戴上玉觀音,心中肯定有美好的祝福和祈盼。
看對方還在難過,想逗他開心,玩笑道。
“原來你小名叫狗兒。我覺得你叫李小狗,好聽。今後就喊你李小狗,來,乾杯!”
李小滿正沉浸在童年回憶之中,沒顧忌他的調侃,抹一把臉,繼續嘮叨。
“我還算幸運,遇上了這麼多好人。童年生活雖然艱苦,卻很快樂。兒童團三年,乾的事很有趣。”
“印象最深的那一年,鬼子大掃蕩。他們的通訊非常先進,走到哪兒都能聯絡上。”
“八路軍沒條件,根據地吃過不少虧。武工隊繳獲了電臺,卻沒人會用。”
“在血的教訓面前,八路軍集思廣益。採用老祖宗留下的訊息樹,以及烽火報信等辦法。”
”辦法雖然土一點,但效果也不錯,照樣克敵制勝。“
肖秉義端著酒杯愣那兒,不解的問。
“小人知道,古代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典故。你說訊息樹,咋回事啊?”
李小滿興致勃勃的介紹:“根據地大都在山裡,發現敵情,來不及報告。開始烽火報信。”
“後來鬼子知道山頭冒煙,即為報警,改變了戰法。”
“根據地又發明了訊息樹,山頭豎一棵明顯的樹,由老人、婦女和兒童團看守。”
“鬼子一旦出動,第一個山頭扳倒樹,跟著各個山頭的樹一路倒下去。”
“根據地見樹倒了,就能及時知道敵人出動的訊息。我在武工隊,專門負責這一塊。”
肖秉義佩服的點頭,稱中國人就是聰明,民間智慧很豐富。
李小滿最後喝乾最後一杯,誠懇道。
“老肖,說實話,開始我沒看上你。總覺得你頑固,抗拒改造。”
“加上你是探長身份,跟大特務有牽連,對你有懷疑。你知道嗎?我對鬼子和國民黨刻骨的仇恨。”
“在對待你的問題上,我的作風有些毛糙。我敬你一杯算道歉,請你諒解。”
“說心裡話,我現在有點佩服你了,你咋這麼聰明呢?”
“你知道我找你,是啥意思麼?我想拜你為師。不知你能否,收下我這個愚笨的徒弟?”
肖秉義有點意外,對他的抱怨,已蕩然無存。看他如此謙卑誠懇,點頭道。
“李副連長,小人不敢當。不是小人聰明,凡涉及破案的書,小人多看了幾本。”
“你也不簡單,偵察經驗豐富,作戰勇敢。是的,我在監獄恨過你,現在,……”
李小滿看他說到這兒停下來,接著問:“現在,怎麼啦?”
肖秉義說:“現在,我佩服你,最相信你。我應該向你學習。”
相互吹捧一番,李小滿搖搖晃晃出了門,肖秉義卻呆那兒。
不知為何,說到訊息樹,他立刻想到了被自已澆一泡尿的那棵樹,還有那一排樹。
自倒一杯酒,慢慢咂著,咂出了滋味。
耿畢崇進門,看酒瓶還剩一點,忙不迭搶過來,咕嚕咕嚕一氣喝乾。咂咂嘴,不滿道。
“肖哥,你喝酒,為啥忘了兄弟呢?”
肖秉義忽然起身招呼道:“兄弟,帶上傢伙。換便衣,跟我走一趟。”
二人來到那棵樹邊,肖秉義發現壓樹根的石頭已不在了。
四周看看。天空湛藍,陽光燦爛,山頂風耳邊呼嘯。坐草叢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山頭不遠處,一山民打扮的年輕人,正埋頭割茅草。
肖秉義判定,此人不是正宗山民,割草的姿勢也很彆扭……。
下山路上,滿山的蔥綠,一望無際的田野。
藍天白雲,火辣辣的太陽追著二人移動。
肖秉義解開衣釦,摘下草帽扇著風。一個大膽的猜想,已在腦海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