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靜怡跟著又介紹了她被派回上海,所經歷的既複雜,又驚心之故事。她說:
“金陵生喊我去,我感覺他很不高興。立功的事提都不提,拉著臉給我任務。稱上海軍統站副站長邊懷江暗中投敵,出賣了上海中統站,多人被捕,站長殉國。上峰估計他怕暴露,暫時不敢出賣軍統站。不能再讓他活著,立即除之。”
鍾正榮笑道:
“你捲進他們內鬥的漩渦了,他要你休息,你卻跟在他對頭後面跑,他能高興嗎?將鋤奸任務交給你一人,是給你小鞋穿哦。”
石靜怡點點頭說:
“當時並不明白,只感覺這傢伙城府深。他介紹情況後並不看我,問我懂了沒有?我說沒懂。你知道他怎麼說?”
鍾正榮答道:
“他肯定鼓勵你,亦或欺騙你,忽悠你。”
石靜怡憤然道:
“都不是,他翻舊賬威脅我。他說東北某軍統站,發現了我丈夫暗中跟日本人勾連的事實。雖然人已死,他家人,尤其是你脫不了干係。看在我剛破獲了日諜案,給我一個為丈夫贖罪的機會。”
她苦笑著說:
“我只好同意,他這才有了笑容。說我完成這次任務,舊賬一筆勾銷。只要聽他的,他會保我。”
石靜怡說完,彷彿還沉浸在對金陵生的憤恨之中,坐那兒久久不語。
鍾正榮嘆一聲:
“這些東西就是那一套,先哄騙,不行就威脅。哎,你接下這麼危險的任務,如何完成的呢?”
石靜怡回過神來,接著介紹:
“開始我想帶一支狙擊步槍,被他否決了。他聲稱,邊懷江出賣中統之事,中統還不清楚情況。如果你狙擊他,太軍統了,中統會很快反應過來。”
劉傑接過話頭,問道:
“他什麼意思?暗中一槍爆頭,神不知,鬼不曉,這不更好嗎?怎麼太軍統了?”
肖秉義一邊表現了:
“中統與軍統,一個師傅下山,都清楚對方的路數。”
石靜怡看著他笑笑說:
“他們想得好,用刀槍,中統都會懷疑到軍統。最好讓他公開死於諸如桃色事件。其實,他想讓我跟漢奸一起消失。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鍾正榮想了一會,點點頭說:
“有道理,他怕倪靜跟日本人有牽連。又拿不出證據,怕給軍統帶來難堪。給你下了套,那你怎麼辦呢?”
石靜怡苦笑道:
“還能怎麼辦?他的目的是讓我去送死,好在他允許提條件。我條件有四個,其一,我出門以後,不得跟蹤,不得有意暴露我的行蹤。其二,以丈夫漢奸為由,通知上海站,總部已通緝我。其三,我去上海之目的,不要告知軍統上海站。第四,將南造槍還我。”
“啊?你要他們通緝你?那你不更危險了嗎?”
劉傑榮笑笑問:
“你這是為何?難道你準備犧牲了?”
肖秉義又插話表現一下了,答道:
“她被通緝,邊懷江會拉攏她。倪靜的身份決定日本人也會找她。石部長最終目的,是潛入特高課。玩苦肉計。”
石靜怡笑笑說:
“鬼精靈說得對,陳奇給我的任務,以潛入日本特高課為主。這是我一個極好的機會。我四個條件,金陵生沉默一會同意了。但只還了倪靜的南造槍,特高課長的槍沒還我。”
“哈哈哈,石部長,你這招非常厲害。你去上海,怎麼跟金陵生聯絡呢?”
鍾正榮贊後問。
“他給我‘黃浦江’代號,文匯報聯絡。我建議用‘幽靈’代號,他沒同意,說華東已經有人用這個代號了。我又建議,音同字不同,用‘有林’。他才同意。我一個代號兩用。”
鍾正榮佩服道:
“確實可以兩用,問題是你發出訊號,雙方不會碰頭嗎?”
石靜怡笑著答道:
“不會,我跟陳奇約定,見面按報上時間順延一天。我藉機跟陳奇詳細彙報了想法,他同意並表態,他跟我一道回上海,暗中保護我。提醒我,看苗頭不對,要及時撤離。”
鍾正榮想了一會問:
“邊懷江是老軍統,除掉他不容易。我很好奇,你用的什麼法子除了他?”
劉傑看看錶,又看一眼鍾正榮,狡黠得問:
“鍾副部長,我給你提前見領導的機會,想不想給你上司接風洗塵?”
鍾正榮頓了一下,答道:
“那是當然,必須的。賣房子也要請。”
石靜怡忙擺手:
“不可,我說過任務沒完成,現在還有特務嫌疑,不能暴露。”
劉傑點點頭,出門跟龍科長吩咐,讓監獄食堂炒幾個菜,隱蔽些,送過來。
食堂很快送過來飯菜。鍾正榮看沒酒,要拿酒,又被石靜怡制止。
“我很想喝酒,也能喝酒。在雜貨店,我一餐能喝半斤。但這兒不能喝,喝了要誤事。”
劉傑贊同的點點頭:
“那行,我們邊吃邊談。”
“是審訊。”
石靜怡笑著回他一句:
“也喊門外的龍科長進來吧。”
她見龍科長進門,起身說:
“龍科長,抱歉。我和你領導談絕密之事,得有人門外警戒,辛苦你了。”
他看看肖秉義,又解釋:
“肖秉義留下,我有意讓他知道內情,以便我倆接下來無障礙溝通。還想請他配合。”
龍科長善解人意的笑笑說:
“首長,理解。我不會介意。”
石靜怡點點頭,看桌上四菜一湯,有魚有肉,問鍾正榮:
“不會是公費吧?”
鍾正榮搖搖頭,解釋說:
“社會部沒獨立經費,想公費,沒門哦。石部長,請接著說你去上海的鋤奸情況。”
石靜怡卻埋頭吃飯,三口並作兩口吃好了。她掏出手帕擦嘴,然後沉下臉,說了情況。
為擺脫跟蹤,她和陳奇上船時化了妝。船到上海碼頭,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
陳奇提醒似的問,上海軍統站長帶了幾人在碼頭,會不會在等她?
她點點頭,通緝令已發給了上海站。站長帶人來碼頭,很正常。她在注意有沒有邊懷江。
下船的那一刻,她發現邊懷江躲貨物箱後偷窺。她讓陳奇幫提行李,拿起掃帚下了船。
她沒有急於離開,邊掃懸梯邊觀察。看站長和邊懷江相繼失望的離開,這才動身。
獨自一人去了一家小旅館,以倪靜名字登了記。然後,擦拭著勃朗寧槍。
她考慮,整個計劃如能實現。勃朗寧手槍肯定會被搜走,準備交給組織。
又拿出倪靜的南造槍,抽出彈夾數子彈,最後盯著子彈發愣。她想起了倪靜,吶吶的說:
“倪靜,你放心。我以同學的身份幫你贖罪。我對你的子彈發誓,如果我違背諾言,就以這顆子彈,結束我的生命。”
她從腰後皮帶拿出勃朗寧子彈,壓進彈夾。拿一顆倪靜的南造子彈,插回腰間皮帶。
她的皮帶,後背是空心的。這一招是契卡上司之叮囑:最後一顆子彈要留給自己。
她忙好一切,泡壺茶,慢慢呷著。靜靜地等著邊懷江的到來。
她估計,邊懷江肯定能找到她。她苦苦思索,如何不動刀槍的殺了他。
有人敲門,她看門孔,見是旅館夥計,開了門。見到夥計,大吃一驚。
來人正是邊懷江。只見他舉著槍,腳關門。觀察一會,收起槍坐下,打量著她說:
“倪靜,你化了妝,只能騙豬頭站長,騙不了我。哈哈,你現在也成喪家之犬了。怎麼樣?被追殺的滋味不好受吧?唉!沒想到,你這個抗日英雄也被追殺哦。”
石靜怡警惕的問:
“邊懷江,再說這些沒意思了,你想怎麼樣?”
邊懷江又去門邊聽了一會,坐回說:
“你來上海,是為殺我吧?行,你說怎麼殺吧?我絕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