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發現,杜靜從醫院回來後,對風念蕾的態度有了360度大轉變。原來對風念蕾說話,杜靜總帶著幾分陰陽怪氣,現在則是噓寒問暖;原來對多次配合與風念蕾重拍的戲份,她總是不耐煩,但現在心甘情願,甚至主動找上門去做陪練。
這反差行為,驚掉了劇組裡很多人的下巴,宋燕就是其中一個。
宋燕本就熱衷八卦,為了這個巨大轉變的原因,追著風念蕾好幾日。但風念蕾楞是一個字也沒說。
自從鬱以柳被害事情過去後,劇組難得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直到範青自殺身亡的訊息傳來,又引起了一個小波瀾。
當時正在拍杜靜飾演的借亦歡身份重生的亦夢,與她的親生父母告別的一幕。
初聞這個訊息,她臉上一片平靜,好像死地只是一個陌生人。
黃導關心:“要不你休息兩三天,我把其他人的戲份提前。”
杜靜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地回:“不用,我可以繼續。”
黃導當然希望繼續,畢竟劇組因為案子被耽擱了近一週,每多一天都要多花一天的錢,近期黃導一直緊鑼密鼓地往前趕。
既然杜靜如此堅持,黃導就喊開拍了。
亦夢成為亦歡後,回去看望父母,沒想到這對父母,對一個如她這般的陌生人,都比對他們的親生女兒要好。
父親溫和有禮地問:“您是哪位?有什麼事?”
亦歡說:“你還記得自已有一個叫亦夢的女兒嗎?“
父親伸手扶了扶眼鏡,作一臉哀痛狀:“她已經去世了。”
“我跟她在一個旅行團,就她去世前參與的那個旅行團,我們之前還聊過天。她說她的父親壓根不管她的生死。”亦夢看不得父親在外人面前對她虛偽的好,想揭開那層面紗。那層面紗確實也容易被揭穿。
父親的嘴角立刻往下撇了撇:“那丫頭從小就愛撒謊,明明是她自已從小就不學好,還要反口咬我們一口。這樣的女兒就是來要債的。”
這裡,亦夢本應發出哈哈哈笑聲,只是這笑聲夾雜著絕望與悲傷,比哭還難聽,笑地亦夢的父親毛骨悚然。
但杜靜飾演的亦歡卻哭了,止不住地哭,像開啟了水龍頭的水,源源不斷,彷彿沒有盡頭。
好在與杜靜搭戲的是老演員,反應快,他上前一步伸手似要觸碰關心亦歡,但又覺得自已與對方是陌生人,不好碰觸,又撤回手,只是在旁關切地問:“您怎麼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亦歡還是在哭,或許是杜靜還在哭。
就在黃導皺眉抬手要喊停的剎那,亦歡突然收了聲,她臉上還在繼續落淚,但收住了哭聲,哽咽道:“我沒事,只是想到亦夢的死情不自禁。“
她抬起袖子用力擦乾臉上的淚水,帶著濃重的鼻音,挑起嘴角笑了:“我來是幫她捎一句話。亦夢臨死前說,她極其想念您和她母親,不知道她死後您夢到過她沒有?她跟我說她每晚都會去您床前探望您的。”
父親臉色驟變。
亦歡臉上這才露出些許笑容,她轉身,背起雙手,踮著腳輕盈地離開了,那背影不似四五十,倒如二十歲的小姑娘般活潑輕快。
“好。”黃導一聲獅吼,也代表這一場拍攝結束了。這之後黃導讓杜靜回去好好休息。
今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連知了叫地都比平日賣力。
風念蕾拎著一個帆布袋,隨著她往前走,帆布袋口隱約露出七八個瓶蓋,五顏六色的,往杜靜的院子走去。
這次她直接推開隨時要散架木門,看到坐在院子裡枯井旁出神的杜靜。她都沒注意到風念蕾的進來。
風念蕾把帆布袋放到地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伴隨著酒瓶相撞的嗡嗡聲,才吸引了杜靜的注意力。
杜靜宛如木偶把頭歪到風念蕾的方向,但身體卻沒動,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看著她從帆布袋裡掏出各色各樣的酒,漂亮的粉色氣泡酒,深沉的紅葡萄酒,還有琥珀色的威士忌,還有紫色,黃色,白色罐子的微醺,甚至還有白酒。
風念蕾把帆布袋裡的酒全都碼在枯井旁的地上:“杜老師,你想喝哪瓶?今晚我們喝個痛快。”
杜靜呆呆盯著那七八瓶各式各樣的酒,片刻後,才出聲:“明天還要拍戲。不能喝。”
“我跟黃導說了,咱倆明天請假。”風念蕾理直氣壯。
杜靜呆滯幾秒才問:“這麼容易嗎?黃導為了趕落下的進度,現在恨不得連軸拍。”
“我容易啊,因為我是蘇瑩的女兒。他不給我面子,也得給我老媽一個面子。” 風念蕾說地坦蕩,那雙本該嫵媚的桃花眼只有乾淨清澈,沒有任何嘲諷炫耀。
杜靜扯出一個笑容:“我還是嫉妒你,怎麼辦?”
“那就繼續嫉妒唄。”
這次杜靜終於動了,伸手拿起一瓶氣泡酒,掃了眼四周:“你沒帶杯子?”
“直接用酒瓶喝不就好了,反正今天我們不醉不休。”
杜靜盯著自已手裡酒瓶看了幾眼,點頭:“也是。”
兩人剛開始就是悶頭喝,好像在比拼酒,一人抱著一瓶猛灌,一副要把自已灌醉的架勢。
隨著酒一口口下肚,杜靜心底那點防線也逐漸被沖垮了,她開始喃喃自語:“他說他會陪著我一起,一起瞞過大家,一起走向巔峰,一起實現杜姐的夢想。他怎麼能先走了?他怎麼能那樣對我?”
杜靜邊喝邊哭,邊哭邊說。
風念蕾晃晃有點暈的腦袋:“男人的話不可信。”
“不,範青不一樣。”
“他不是男人嗎?”風念蕾顯然也醉了。
杜靜伸手推她:“胡說,他是不是男人我不知道。別插嘴,聽我說。”
“好,你說!”風念蕾霸氣地一揮手。
“他曾為我做了很多,很多,替我保守秘密,替我照顧我真正的家人。我們那時都覺得共享了這種危險秘密的戀人是最牢固的關係,也會走地更遠。後來,我看了他寫的信才知道原來他有那麼多的不願,不安。他不喜歡我與那些男人演過於親密的戲份,他不願我展現在所有人面前,也不願看到我應酬那些贊助商時的奉承拍馬,容忍他們的動手動腳。更不願我一直為了保住自已玉女的形象,只能跟他偷偷摸摸,搞地下情。直到孩子那件事徹底引爆了他心中的不滿,不忿。所有酸澀不滿憤怒怨恨攀升到最高點,他下定決心要為孩子向我復仇。”
“向我復........仇!”杜靜聲淚俱下,“我也是孩子的母親啊!!!失去孩子我也痛。明明我是為了他著想,才沒說出原因。他竟會因此而誤會我!!他怎麼能覺得是我故意弄掉了孩子!!他為什麼不問,為什麼不說出自已的不滿與痛苦?如果他說出來,現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他為什麼不說?” 杜靜仰頭向天,大聲嘶吼質問!
“或許是他太害怕了。” 風念蕾突然出聲。
“害怕?”杜靜怔愣地看向她,“什麼意思?”
“害怕他說出來後得到你不想要孩子,害怕他的痴情不如你的事業,杜靜的夢想重要。所以他不敢說。不說不捅破那層窗戶紙,或許他可以一直假裝你深深愛著他。只是這個心結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大,就像沒有處理的傷口永遠癒合不了,只會越來越嚴重。”
風念蕾理解範青的顧慮,他擔心小朱變了,就如她曾擔心奕雷到底是愛她還是可憐她。
兩人邊喝邊說,漫無邊際,也沒主題,主打一個宣洩。
杜靜直言自已很難成為真正的杜靜。真正的杜靜真是一個頂頂的好人,純潔善良的像天使,不像人。但她會嫉妒,會生氣,會怨恨。
風念蕾接茬道:“我也恨,恨奕雷。”
杜靜順著接:“但,但.......” 她打了一個酒嗝,“但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那次我想偷拍,偷拍你和風麗雪打架,就.........就是被他攔,攔下的.........”
“不,他不愛。我........我表白過的。”風念蕾歪倒在杜靜身上,“男人都,都不是好東西。我爸爸也不是,騙慘了母親。所以咱們不要男人了。”
“不要男人!”杜靜的雙眼逐漸眯起,搖晃著身體附和道,“不要!”
“我們要事........業!我們........我們要自已!” 風念蕾突然直起身體大叫,下一秒又歪倒在了一邊。
兩個醉鬼說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話,一時笑一時哭,跟神經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