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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如果是個女兒,我們給她取名傅什麼?”

他接下來說。

我看著他,那剛剛褪去的笑容,漸漸洋溢在唇角。

他說姓“傅”,他的意思,他會認孩子?嗨,說好的高冷呢?我輕咳一聲,端著臉說:“誰說她要姓傅了,她姓夏,小唯是夏小唯,如果二胎是女兒,那就叫夏……”“傅夏.”

他斬釘截鐵地打斷我,給女兒取了名字。

“叫傅夏也可以,你和白晚晴了斷呀.”

我說。

他顧左右而言他:“她會不會和小唯一樣漂亮,一樣聰明?”

“她和小唯一樣漂亮,一樣聰明,跟你有什麼關係?傅先生.”

我完全不能沉浸入他的憧憬之中,言語裡也沒幸福之感,但他顯然對我懷的孩子有了感情,我心裡還是高興的。

他之前心事重重的臉,這會兒舒緩了很多,沉默一會後,他幽深地嘆了口氣。

“傅顏,你既然不開心,又何必去勉強自己?”

我說。

“你並不懂什麼,不要自以為是.”

他毫不客氣地說。

這語氣也是令人憤懣,好吧,我不懂什麼,我閉上嘴巴不說了。

車沒有進城,走另一條路,到了西山公墓下邊。

他開啟車窗,拿出一支菸,習慣性的放在鼻子下面聞著。

“想抽菸你就下車去抽一支吧.”

我說。

他笑笑,開啟車門下去。

這一片路燈都沒有,車燈關了,一片漆黑。

他點燃火,火光照著他的臉,冷峻深沉,稜角分明,是標準的硬漢臉。

他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忽然朝面前一棵松樹,猛地一圈擊打過去。

我心顫了一下,這一拳多重啊,只怕手已經受傷!車裡有個小醫藥箱,我從裡面拿了藥水和紗布,用手機照著,開啟車門下去。

果然,他半舉在空中的手,手背的皮破了,鮮血成行流下。

“你這是幹什麼呀!”

我驚叫,跑過去抓住他的手。

他在為什麼心痛?需要用身體的疼痛去緩解?他滄桑地笑,笑得很苦,笑得我心莫名疼痛。

“傅顏,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忍不住低頭,替他的傷口吹了吹,拿藥水想給他消毒。

他看著我,手輕輕一帶,將我抱入懷裡。

“傅顏……”我觸碰不到他的內心,感覺很無助。

“別說話,我想靜靜.”

他抱緊我,臉貼在我髮絲上。

他的呼吸很隱忍,心裡似乎藏著太多說不出的苦楚。

晚風輕拂,他把他外套脫下來,把我裹住,再次擁緊我。

“你現在把我——當誰?”

我小聲問。

“何必問?”

他沉聲。

我鼻息裡發出點笑聲,點頭說:“明白了.”

“結局最後才明白.”

他幽幽的。

我抬眼,疑惑問:“到底什麼意思?”

他放開我,牽著我的手往山裡走。

一路無語,我們又到了那位姓趙的亡者墓碑前。

傅顏放開我的手,緩緩跪了下去。

他頭俯了下去,雙手抱住,一會兒後,我聽到他隱忍的抽泣。

我嘴巴動動,終究沒有出聲打擾,讓他低泣。

他的悲傷很沉,很壓抑,我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忽然想到爺爺,想到那晚無意中聽到的那句話——用什麼藥物,讓誰可以沉睡十天半月!心往下沉,我今晚還沒給爺爺電話,該不會是爺爺有什麼事情吧!我趁著他哭泣,悄然退開些,拿起手機,給今晚陪護爺爺的護工發簡訊,詢問爺爺的狀態。

“老爺子很好,睡了很久了,夏小姐請放心.”

護工回覆我,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坐在墓碑前抽菸,煙火忽明忽暗,我看得到他血紅的眼眶。

“你讓我陪著你來,又什麼都不和我說,真沒意思.”

我輕聲吐槽。

“佛曰,不可說.”

他沉沉回答。

“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我走到他面前。

他拿著煙的手,手背上的血跡凝固了。

“包一下,好嗎?”

我問。

他把煙換到另一隻手,很聽話地把手伸給我。

我拿出衣兜裡的紗布,準備給他包紮,他卻低沉說:“再給我吹吹.”

這聲音很撩人,像有根羽毛,在心頭輕輕拂過,讓人不忍拒絕。

我低下頭,很溫柔地替他吹吹。

他一定又在把我當成白小茵,當成她就當成她吧,只要能把他從白晚晴身邊拉回來,他把我當成誰都沒關係。

他把手裡的菸頭丟了,手伸出來,輕撫我的髮絲。

帶著指腹的溫度,一下一下,從臉頰拂過,從髮絲裡出來。

我心裡那團熄滅的灰燼,好像鄉間的柴火,有人在輕柔地吹氣,吹一下,那殘餘的火星便亮幾分,星星點點的,蓄勢待燃。

我拿了紗布,小心給他包紮好手背,抬眼看著他。

“回去吧.”

他牽著我的手,從地上起來。

往回走時,我回頭又看一眼那墓碑。

一片黑漆漆的,星光下,我只隱約看到碑石,看不清碑石上的畫像。

我想再問問,這人是誰,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他想說,我不問也會說,他不說,我問了也白問。

和這座墓碑不遠,他在另一座墓碑前停駐。

他掏出打火機,點燃火苗。

我定睛看墓碑,這一座卻是白小茵的墓地了!火苗滅了,傅顏定定站著。

我這會兒別說問他話,連大氣都不敢喘了,像個罪人一般,低頭站著,心裡默默祈禱,白小茵去了天堂,原諒我媽當年的過錯,放過我兩個孩子。

他停留片刻,牽著我離開,沒兇我沒罵我,情緒也沒有反常。

我們下了山,走到車旁,他替我開了車門,我坐下後,他把裹著我的外套替我蓋上,把座位往後放倒些,然後手背探了探我額頭,每一個動作都十分溫柔。

我覺得渾身有點痠痛,估計又開始發燒了。

“有點燙呢.”

他皺眉。

“回去吃點小柴胡,可能感冒了.”

我帶著倦意,閉上雙眼。

我估計是今天情緒波動太大,然後在計程車上吹了冷空調,然後著涼了。

天知道我今天都經歷了什麼。

他手指把我一縷頭髮捋到耳後,我看著他,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

他略微怔愣,淡淡笑笑,不忘警告我:“不管我對你如何,不要對我有憧憬.”

“一個發燒的孕婦,心裡難免脆弱,不過也就一瞬而逝罷了,”我放開他的手,自嘲地笑笑,“你放心,我不會忘記,剛剛那座墓地的主人,是怎麼離開人世的.”

他深深看我一眼,回到駕駛位,拿出手機查閱什麼。

我把頭移過去,瞥了一眼,原來在查“孕婦發燒了怎麼辦”。

他擰著眉頭看了一會,退出來時,我看到他螢幕上,下載了好些個關於孕期的app。

我笑了笑,這個男人,真真讓我恨也不是,愛也不是,討厭也不是,喜歡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