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劍又向小七詢問了一下村子裡的諸多民俗，大體明白了現狀。

小七所在的村子，靠村民下海捕撈海貨換錢，但與外人貿易都歸族長控制。村人下海得到的東西都統一交給族長，族長與外來客商買賣以後，所得再分給村人，算是多勞多得，少勞少得的一種分配模式。

洪劍一時也沒想出怎麼幫助小七一家，只覺得這村子行事古板排外，自己作為外人恐怕很難與一整個村子的習俗對立。想不出好辦法，心中煩躁的洪劍給其他人打了個招呼，就獨自向海岸邊漫步，想散散心，轉化一下思路。

走不多遠，就能看見一片沙灘。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海水顯出青黑色，映著天邊斜掛著的一輪圓月，拍打在淺灘上泛起一片片白沫。洪劍嗅著海風中的鹹腥氣息，用手沾了一點海水放到口中。

果然也是鹹的，雖然比洪劍記憶中的海水要“清淡”。洪劍感覺這裡和自己所在的現實世界也沒有那麼大的區別。這裡的海是水流沖刷大地以後匯聚而成的，累積了土屬性的業，所以入口是土屬性對應的鹹味。

不過因為在這個世界，人類並不能“吃東西”，所以自然就不會有“鹽”這一類的調味料存在了。

洪劍將鞋子褪下，褲管捲過膝蓋，邁步走進海中。海水被太陽曬了一天，還有些微溫。洪劍突發奇想，捧起一捧海水，催動體內的火焰聚集於雙掌表面，將海水煮沸。隨著蒸汽翻滾，洪劍捧起的液體越來越少，手中殘留下幾塊晶體。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海鹽了吧。”洪劍看了看手中的結晶，略帶些綠色，在一輪明月下，向海面折射點點光芒。

水面嘩啦一動，似乎有水族被這不自然的微光吸引，從水下躍出。洪劍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跳出來的東西，仔細一看是條怪魚，體型修長，約莫有四十多公分長，通體銀鱗覆蓋，一對胸鰭格外發達，像兩把小摺扇一樣支愣著，正隨風晃動。

緊接著，又有數十上百隻魚從洪劍身旁躍起、落下，顯然是一個規模頗大的魚群。洪劍心裡嘀咕：“都說東北棒打狍子瓢舀魚，這地方的魚怕是一瓢能舀好幾條。”

魚群不但數量龐大，而且絲毫不怕人。大概是因為這裡的人不能捕魚為食，所以魚也不把人類當成威脅。

洪劍退回岸上，看了看手中的魚。高文爵士的記錄裡也有這種魚的介紹，是沿海淺灘最常見的魚類之一，叫做飛風魚，喜歡從水中躍起，乘風滑翔。味道重酸微甜，是風屬性的食材。本身作為動物來說並不罕見，但是除業時，需要大量土屬性的素材來中和其中的風屬性，所以要吃，成本還是很高。

咦，用土屬性中和？

洪劍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綠色結晶，又看了看腳下的大海，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洪劍讓其他人都在小七家等著，自己去拜訪族長。村裡除了收購海貨的商人，很少有外人來往，所以洪劍一路上被不少人推銷貨物。在問了幾次路以後，洪劍總算找到了族長的住處。

雖然談不上金碧輝煌，但族長的屋子比小七家可強了太多，石頭地基木板牆，門上甚至還有雕刻上的裝飾圖案。

族長是位六十歲上下的老人，表情莊嚴、姿態高傲，但總讓人感覺骨子裡透露出一種錙銖必較的市儈氣息。這種人洪劍熟悉的很，他之前的飯店老闆王有德就是這種人。而這個族長身上有和王有德很相近的氣息。

族長看了一眼洪劍，目光在他腰間的錢袋上轉了幾圈，又落會洪劍的臉上。族長露出了熟練的微笑，問道：“我是族長，一銘。您怎麼稱呼，需要買點兒什麼？”

洪劍輕輕搖頭道：“我叫洪劍，來這兒不是買東西，倒是有點兒東西，想請一銘族長您過目。”

洪劍拿出一條飛風魚。

族長不動聲色，靜靜看著洪劍，似乎在說：“這是何意？”

洪劍用一手鉗住魚鰓，一手順著切開的魚腹，稍一用力，撕下一條魚肉。洪劍抬手給族長看了看，接著丟進了自己嘴裡。

“哦？”族長稍微有了興趣，一雙本來半閉的眼睛微微睜開。“您是除師？不過我們平時承教團恩惠，飲食豐足，也不差一兩條飛風魚。”

“我想和您做的，不是這魚的生意。若是方便，請您移步屋外。”兩人來到屋外，洪劍又從揹包裡掏出來一條魚。

這條飛風魚顯然出水不久，魚鰓還在張合，一對摺扇似的胸鰭左右拍打。洪劍一手掐住魚尾，把魚頭瞄準地上的一塊青石，用力一砸。魚被砸暈，洪劍取了一柄薄刃小刀，順著魚兩腮之間剖開，熟練的去除魚肚中的內臟後，用刀背打去鱗片，在魚背上開了數道切口，再將魚攤開放在青石之上。接著，洪劍取了一塊青色晶體，用小刀刮下少許粉末，均勻地抹在魚身之上。

魚與這青色粉末一接觸，立刻有了反應，魚身顫動，幾道清風順著魚背的切口吹出，將青石旁的幾片落葉吹了開來。

一銘族長看的真切，不由拍掌稱奇道：“厲害，這莫非就是除業？”

洪劍笑了笑，從魚身上取下一條肉，自己一口吞下，接著又拿起一條，遞給一銘族長。

“來人。”一銘族長輕輕呼喝了一聲，從屋裡小跑出來一位年紀不大的女性僕佣。“三蘿，你來替我嚐嚐這位除師的手藝如何。”

一銘將魚肉推給女傭，接著笑眯眯地轉向洪劍：“您不要怪我，我年紀大了，身體也弱，經不起折騰，絕沒有不信您手藝的意思…”

女傭本來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但是魚肉入口，嚼了幾下，只覺得滿口鹹鮮，魚肉細嫩，魚皮脆彈，不由連聲稱讚：“好，好吃，好吃，沒想到飛風魚可以吃唉！咱們這海邊到處都是，從來都沒人去抓。”

一銘又和洪劍閒扯了一會兒，見女僕確實沒有異狀，便自己也試吃了一條。

“果然不錯。雖然還不及我在格尼帕公爵府上吃過的那一次宴席。”一銘族長一面吃一面不忘吹噓自己和貴族的親密關係。

“那麼我就直說了，我想給您這飛風魚的製作方法。”洪劍把魚往族長懷裡一塞。

族長摸了摸懷裡的魚，用力嗅了嗅“哦，這倒新鮮。不過我也說過了，教團…”

“這魚用我的法子處理，可以儲存數月不腐，以您村子周圍的魚群數量來看，足以供您全村人常年食用。”洪劍微微笑著繼續說，“教團的東西，那也不是無償給您的吧。教團需求您村裡出產的海獸油脂，您需求教團提供的食物。但油脂可以斷，人卻不能捱餓。”

一銘長嘆一口氣，臉上浮現擔憂的神情，而那種市儈氣息消去不少。“您說的也是，教團要油，催的狠，村裡能下海的勞力卻吃緊…不過洪師傅，除業的法門不都是你們除師的不傳之秘，您這開價…？”

洪劍擺擺手：“分文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