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曼的個人財務狀況確實出了問題。
在以前,她從單位請長假回家之後,工資福利都是停發了的,只雜誌社那邊幫交五險一金,日常用度都是許寧領工資那天給的。
男主外,女主內,這在四川很正常,普通家庭都這樣。
那是因為女性到了她這個年齡,身體素質和精力下降,加上女性特有的生理差別,已經沒有用工單位肯用,大多選擇退回家庭相夫教子,等五十歲退休,孩子也獨立了,就算是完成任務。
許寧很能賺錢,也給了曼姐優渥的生活。
國慶節後,許寧照例給曾曼轉過來五萬塊家用,但曼姐卻沒有收。
許寧倒是沉不住氣,打電話過來問她為什麼不要。
你現在都沒收入,家裡的錢都用來買房買車,也沒有積蓄,你怎麼生活?曾曼淡淡道,許寧我想你應該明白,咱們離婚有三年了吧,夫妻關係早已經結束,我沒有立場收你的錢,以往之所以接受,那是因為我們之間有愛,有男女之間的情分在,有婚姻關係的責任藏在心裡。
但我想明白了,離婚就是離婚,在法律上沒有真假一說。
在我心中,現在已經把自己當成離異女人了。
離異,聽起來多麼可怕的字眼,好象我們女人在其中是受害者和被損害者,但我不這麼認為,我感覺很好。
許寧急眼,說,但你吃什麼喝什麼呀?曾曼道,許寧你想過沒有自己的問題,在你心目中始終把自己當成供養者,而我是被供養者,這其實挺侮辱人的,我也是有自尊的人,沒有你我也能過得很好。
許寧喝道,供養者和被供養者,你就是這麼看的?你說話太難聽,你侮辱了我。
曾曼,是是是,我們之間是有問題,也許是我的錯,但你自己就沒問題嗎?我只是擔心你的生活,我好心給你錢,你竟說出這種話了,我看你是寫小說寫到走火入魔了,莫名其妙,豈有此理!曾曼:“是,我有問題,我的問題就是太依賴別人,迷失自我.”
拒絕了許寧的錢,曾曼忽然覺得一身輕鬆。
但生活一下子變得清貧,以往因為經濟條件還成,開銷也大。
但這回把水電氣通訊物業費,清空了購物車後,錢包慘遭洗白。
到現在,她手頭只剩五百來塊。
曼姐年紀大,人難免老派,沒信用卡,網貸是絕對不碰的。
、其實,如果回單位上班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跟老陳說聲就ok。
但她是個要面子的人,自己和許寧離婚多年,現在弄得如此狼狽,實在不體面。
沒錢不花就是了,反正她對於物資也沒有太多的要求。
曾曼索性買了一箱泡麵,一天三包,又坐回電腦前。
她現在住著大房,卻吃泡麵,看起來確實有點狼狽,但寫作的快樂勁兒一上來,卻不覺其苦,就是這一忙,卻沒有工夫收拾打扮,屋中擺滿了沒有洗的碗。
今年成都秋天熱,吃剩的湯湯水水擱上兩天都餿了,臭得厲害。
曾曼也懶得弄,直接開啟大門和所有窗戶通氣,任何事物都不能影響我碼字。
如果這個時候有熟人站在她門口,見此情形,肯定會大吃一驚,從前的曼姐是多麼美麗勤勞多麼精緻一個人啊,怎麼能夠弄成這樣?高海洋就站在大門口,看到滿地的垃圾,幾乎被燻出眼淚來。
他無聲走進去,偷偷朝書房看去,眼前的情形令人仔細。
美麗的曼姐用手在腦袋上不住抓著,顯然正為卡文而苦惱,滿頭烏雲般的頭髮亂糟糟蓬鬆著。
她光著腳,睡衣破舊,旁邊放著一碗泡麵。
抓了半天腦磕。
曼姐大約是感覺到餓了,端起碗呼哧呼哧地吃著,吃得滿頭是汗,吃得饕餮。
最後,愜意地出了一口氣,繼續埋頭寫作。
看她模樣應該是餓壞了。
高海洋心裡難受,悄悄地退了出去,出了曾曼家,悄悄地把大門帶上。
他去了附近超市,一口氣買了七百多塊錢的菜,什麼大蝦、牛排、排骨、螃蟹,什麼貴買什麼,最後還扛了一袋大米,才又回到曾曼的家門口,敲了門:“曼姐,曼姐,是我呀。
我是誰,不告訴你.”
裡面說:“啊,海洋你來了,先等我穿衣服.”
高海洋:“曼姐,不急,不急.”
他耐心等了大約十分鐘,曾曼才打扮好開了門。
看到高海洋帶了這麼多東西過來,她明顯地吃了一驚:“這是?”
高海洋把東西扛進屋,將列印好的合約遞過去:“你的書籤了.”
“啊!”
曾曼手一顫,定睛看了好幾遍,才看明白。
高海洋:“吃了沒有,我幫你做,咱們打個平夥,我也餓得厲害,不是吹牛,我的飯做得可好了,這麼好的食材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曼姐,別別別,不用你幫忙。
剛才我去編輯組,看到主編麵包正要給你發籤約簡訊,你的書面包大大又重新精讀了一遍,他那叫一個拍案叫絕,說你是個天才。
必須籤,不然就錯過你這個人才了。
葫蘆懂什麼,難道他的眼光還能高過領導.”
他一邊麻利地做著飯菜,一邊絮叨:“我一聽,曼姐是天才,將來還會發大財,我自然是不能放過的,就列印了合約給你帶過來。
經濟人你聽說過嗎,就是幫著名作家打理生活做的雜事,安排她的一應社會活動,進行版權運做。
當然,作家也要給提成。
我們程式設計師的職業生命其實很短的,三十五歲之後就會被淘汰。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也是時候考慮轉行。
什麼,你問我多少歲,我二十五啊,不年輕了不年輕了。
我想啊,曼姐你現在還沒有出名,我得先把你給拿下,不然等你以後成名成家,可就趕不上趟了。
怎麼樣,瞧不上我,哇哇哇哇,傷自尊了……曼姐你別弄,去去去,去碼字,廚房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求求你,求求你多寫一點吧,你就是一隻能下金蛋的鳳凰,我還想從你身上多賺一點呢!”
曼姐也不知道高海洋的話是真是假,她只是微笑地站在旁邊聽著。
被趕回書房後,她又看了看合約,眼圈紅紅的。
心情激盪下,字卻是再碼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