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小妹不解,說:“姐,你長得實在太美,面板也好,白嫩中透著紅潤,跟水蜜桃一樣,而且,你五官線條流暢,這樣的臉型打理起來挺簡單,隨意化化,整理一下眉毛就好,淡妝才能把你過人的底子烘托出來,不然也太可惜了.”
曾曼:“我覺得還是濃妝得好,我……不想讓熟人看到.”
小妹笑道:“就算畫再濃的妝你也藏不住啊,姐你這細腰,這長腿,這特有的溜肩曲線,在臺上一站,誰不認識你呀?”
眾人都說是。
化妝說到底就是隱藏和展示兩種手段,隱藏五官身材上的瑕疵,展示最美的部分。
眼前的曼姐身材洋貌可說是老天眷顧,無一敗筆,全是勝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又何必再濃墨重彩,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化妝師出於職業素養,不太願意給曼姐化濃妝。
曾曼有點急,正要說,坐在旁邊的高海洋道:“好了,好了,曼姐怎麼說你們就怎麼做好了,都好.”
今天曼姐總算是看到高海洋真人了,說句實在好,她有點意外。
在影片中,高海洋也就是個普通人,不是太好看。
原本以為,作為一個合格的司儀,他身材體態怎麼都還過得去。
但眼前的高海洋個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十幾不到一米七模樣,微胖,顯得敦實,形象不太好。
高海洋也不好意思,說,小時候家窮,家裡有好吃的都緊著大哥和三妹,沒發育好。
他又在幫家裡乾重活,壓矮了。
他身上有種活潑開朗的氣質,和高倪娜一樣,不愧是兩兄妹。
曾曼和他在一起心情很好,不禁調侃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你可是么兒啊.”
高海洋說他算什麼么兒,爹媽只愛老大。
在爸媽看來,手頭的幾畝菜地,一間小店鋪就是他們的王國,家裡還真有皇位需要繼承。
他早聽說曼姐和許寧兩口子對妹妹高倪娜諸多照顧,心中感激,此刻見曾曼致意要化濃妝,便對化妝師說:“反正怎麼都好看.”
化妝小妹一通鼓搗,只見屋中頓時出現一個美得耀眼欲花的大美人。
如果說先前曼姐只是一朵潔白的玉蘭,此刻已然是盛開的牡丹,國色天香。
別說男人,就連女孩子也看呆了。
今天是郭司南和劉秀麗兒子週歲宴,郭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起家的,算是第二代鄉鎮企業家。
他這種小地方來的土豪,也沒什麼講究,反正把親戚朋友招集在一起,大吃一頓了事,圖的就是個熱鬧。
他們不講究,但許寧卻不能不想到。
許寧這段時間跟著郭司南和劉秀麗賺得不少,有心討好,便讓高倪娜二哥兼職的婚慶公司搞個儀式,務必要隆重熱鬧。
卻見宴會廳裡擺滿了新花,音樂聲悠揚傳來,富麗堂皇。
曾曼登臺,她很輕易地就在人群中看到許寧。
許寧坐在宴會廳後面位置,眉頭緊鎖,心事重重模樣,注意力也沒放在臺上,自然也沒有留意曼姐做了司儀。
他在想什麼呢?許寧以前做為一個合格的銷售副總監,除了腦瓜子靈,懂得察言觀色,心志也極其強大。
做銷售首先臉皮要厚,因為並不是每個客戶都是溫文爾雅,其中有不少人的素質並不那麼高。
你在推銷產品的時候,難免要遇到別人的冷眼,甚至粗暴對待。
如果意志力不強,也幹不了這個行當。
所以,無論工作再不順,他每天回家躺在床上,只幾分鐘就會鼾聲震天,睡得分外香甜。
但這兩天他卻失眠,每次一閉上眼睛,腦子裡總閃過那日在高倪娜那裡看到的餵食老頭暴打老年痴呆老頭的一幕。
好幾次他都在睡夢中,被突如其來的耳光響亮驚醒,然後大汗淋漓地坐起大口喘息。
養老院的老頭們都是七八十歲的人了,在他們的人生中,親人熟人朋友也都陸續去世,工作、單位自然也不存在,可以說他們的社會性生命已經結束,只剩自然生命。
因為沒有社會的約束,很多東西變得赤裸裸,甚至有點叢林法則的味道。
許寧也瞭解過社會養老的情況,在養老院中混得最好的五保戶老人是身體健康無病無痛那種,因為你身體好,有力氣,就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其次是有兒有女的,因為但凡你在老人院出事,家裡的子女就會找過來扯皮讓院裡賠錢;混得最差的是沒有孩子的,等到你失能,阿貓阿狗都敢欺負你。
他認為,自己一輩子奮鬥,表面上看起來身體還強壯。
可天天在外面忙,生物鐘混亂,五臟六腑早就被酒精戕害,落下病根,到老估計疾病纏身。
許寧以前和曾曼討論將來養老的時候說過,到退休後進老人院,一群老頭老太太打打牌曬曬太陽跳跳廣場舞,這樣的日子就好象是在天堂。
現在想來,到時候,以自己的情況,有極大可能坐輪椅被人餵飯,然後捱打。
許寧震撼,戰慄,心中莫名其妙有一個念頭:“我要生孩子,要生很多孩子。
我賺錢為什麼,還不是想讓生活變得更好。
可是,沒有孩子,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可是,曾曼快更年期了,她不能生了。
許寧滿心都是苦澀。
這個時候,司儀高海洋宣佈,吉時已到。
許寧一抬頭,就看到曾曼。
雖然曼姐畫了濃妝,但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還是輕易就認出來。
他整個人一顫,莫名其妙有點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