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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繼承物(三)

柑橘香氣的藥膏嗅起來清新而溫暖,伊芙琳的動作很輕,在抹藥期間,她還忍不住摸了摸溫德爾那因為受傷太重而無法收回的翅膀——

半透明的蟲翼看上去脆弱,質地卻相當堅硬,邊緣甚至還有些鋒利,蟲翼的脈絡呈現銀灰色,雖並不像很多蝶類蟲族的翅翼那樣華麗,但這種透翅屬性卻非常罕見。

而在他的翅翼上方,赤色的蟲紋在雪色的肌膚上卻顯得異常妖冶,仿若攀纏的藤蔓,伊芙琳情不自禁地用指尖沿著蟲紋的線條輕輕描摹——溫德爾顫了顫——伊芙琳此時還並不清楚蟲紋對於蟲族來說是多麼私密的存在,如此撫摸是一種求愛的表現。

溫德爾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感到既屈辱,又厭倦,但他沒有忘記自己只是一個低賤的雄奴,一個任打任罵,只要雌主需要,就得對她zhang開腿的雄奴。

他拼盡全力的反抗、堅持,也無非是讓自己從莉莉安的手中,被轉交到伊芙琳的手中罷了,內斯死了,而自己則被迫重複一代又一代低等級雄蟲的命運,被迫重蹈這苦難之路。

伊芙琳的指腹順著他的脊骨上的蟲紋一路向下,若即若離,挑逗似地在他尾椎骨上點了點,似乎意識到自己逾矩,又倏然把手收了回去——

那些美麗的紋路對於此刻已經是雌蟲的伊芙琳來說有種神奇的吸引力,她覺得有某種熱力傳遞到指尖,卻不懂那是蟲族繁衍的本能在暗暗作祟。

而溫德爾靜默地等待了半晌,只等到伊芙琳遞給他的、餘下的半管藥膏:“拿著這些藥吧,星網上說它很好用。”——很多私密的地方她沒有塗到,也只能讓虛弱的雄蟲自己去塗。

他於是握住那管藥——不戴抑制環時,雄蟲自愈力驚人,這些藥往往是專供雌蟲們使用的,而它的效果也確實很好,就這麼一會兒工夫,自己身上的疼痛已經消減不少了。他的手越握越緊,不知該對此作何感想。只害怕伊芙琳的善意只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寧靜。

“我去讓管家機器人做些晚餐。”伊芙琳說著,離開了溫德爾的房間。

當晚,管家機器人送來了一些餐食——番茄奶油濃湯上點綴著羅勒葉,喝起來溫暖而濃郁,配上烤得鬆脆的烤麵包片,就是簡單的一餐。食物蒸騰的熱氣讓他想到他和內斯被送離孤蟲院的那一天,那天他們第一次吃到了廉價營養劑以外的食物,負責撫育他們長大的雌蟲面帶微笑,看著他們把飯菜吃完,目光溫和,又充滿擔憂。

“希望我們可以遇到一個好雌主,”內斯壓低聲音悄悄說,圓圓的藍眼睛裡透著天真與狡黠,“說不定,我們每天都能吃上這樣的飯呢。”

他那時也笑了,儘管他知道這樣的祈願有多麼不切實際。但縱使現實多麼不堪,也不會有人會拒絕去做一場甜美的夢。

他盯著那碗湯許久,食物的熱氣蒸得他眼中霧氣氤氳,許久,他才拿起了湯匙。

那一夜他躺在柔軟的織物裡輾轉反側,做了無數個短暫的夢,夢中全是內斯,還有莉莉安手中的刑具,和縈繞鼻端的血液腥羶。最後一場夢是內斯和他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地分享那碗溫熱的濃湯,他像以前那樣調皮的笑著,彎彎的眼睛像兩枚新月。

下一秒,他就從他面前消失了。

而溫德爾從夢中驚醒,壓抑著自己驚恐的喘息,掩住了雙眼——

他想起內斯死的那一天,莉莉安曾踩在血泊裡,足上的高跟鞋沾滿血液。

他不過是用鐐銬上的鎖鏈絆倒了她,就使他從打了蠟的大理石樓梯上滾落了下來,剛好摔斷脖頸——這隻雌蟲被嬌養得太過,竟然無法在慌亂中撐開翅翼。

他本可以救她的,但他居高臨下地望著莉莉安口中湧出血沫,看著她生命檢測環上的資料逐漸歸零——作為雄奴,在雌主生命危急之時,他佩戴的項圈也在不斷髮出警報,甚至還間歇性地發出電擊,但都被他通通無視。

“那時我被鎖在地下室,”他對雌保會的人說,“接到警報的時候……我努力想衝出去,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他和內斯在孤蟲院時,一向被教導面對雌主要乖巧,要溫馴,要努力取悅、努力遵從。他們實在是被馴化得太好了。

等他想起自己可以反抗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