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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轉眼間便過了大半個月,蒼涼蕭瑟的鹿州城漸漸地有了春意。

農曆正月二十那日,是曾太夫人二十週年忌日。曾萬山生前侍母極孝,每年的忌日都親自帶上全家老小去祭拜。這日,更是隆而重之。

周兆銘與曾方頤坐上了車子,在前後各一輛小汽車的護衛下來到了仙鹿山南麓的曾太夫人墓地。

周兆銘和曾方頤一下車,遠遠便瞧見曾萬山和曾夫人已經在墓地了,兩人遂朝太夫人的墓地走去。曾萬山身邊的孟副官對他們敬了一禮,伸手攔住了周兆銘:“周軍長,大帥吩咐了,太夫人墓前,任何人不得攜帶武器。”

周兆銘狐疑地抬眼看向孟副官:“以前沒這規矩。”孟副官瞅了瞅身後的一念大師,嘴一努,壓低聲音道:“還不是那位一念大師?他說什麼拜祭祖先,腰裡彆著一把槍,是對先人不敬,萬一衝撞了墳裡的先人,對小輩們也不好。大帥聽了後,便吩咐了,靠近太夫人墓地的所有人等,一律不許配槍。”

說起這位一念大師,前些天因緣際會來到了鹿州,被曾萬山得知,便把他請回了府邸,此事,周兆銘等人都知之甚詳。

曾萬山先頭是不信這些的,但由於曾連同一直中毒不醒,他心裡焦急如焚,便聽了底下人的慫恿,索性來個死馬當活馬醫,只要連同能醒轉過來,什麼都願意一試。

曾萬山把一念大師請去府邸,只說是幫忙瞧瞧府邸的風水。可那一念大師進府行走一圈,掐指一算,便直截了當地道:“曾大帥,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曾萬山忙道:“大師請講。”一念大師雙手合十,唸了聲佛:“若是說錯了,大帥就當耳旁風,聽過便是了。”說罷,款款道,“貧僧方才算了算,察覺大帥祖上的風水有些問題,以至於最近貴府小輩人中有三災五難。若不及時化解的話,怕是有更大的災禍臨門……”

曾萬山忙道:“大師真是高人。既然能算出來,想來必定有化解之法,請大師務必幫我們化解化解,把這一災消弭於無形,大師功德無量啊!”那一念大師沉吟了片刻,喟嘆道:“既然大帥不嫌棄貧僧道行淺薄,貧僧願意一試。只是因祖上風水問題引起的禍端,必須要在祖墳做一場法事。”

曾萬山聞言,眉頭打結,遲疑道:“在這鹿州,只有先母一座墳墓,祖上其他的先人可都在老家……老家離這鹿州,那真是千里遠啊。這……這可如何是好?”一念大師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在太夫人的墳前做一場法事便可。”

曾萬山喜道:“好,那實在太好了,我馬上讓人安排一切。”

那日晚上,曾方頤、曾靜頤等人聽聞後,不免撇嘴冷笑:“爹如今真是病急亂投醫。”

曾萬山自然不知道,這從不輕易出關的一念大師亦是他們特地請來的。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圈套。

此時的周兆銘一聽是那一念大師的主意,便抬眼瞧了下不遠處的曾萬山,只見他腰間的槍殼空空如也,果然也已經拔了槍。

周兆銘冷笑沉吟:“我已經佈置了天羅地網,為的就是拿住你曾萬山。現在你自己都不帶槍,等會兒更好行事,真是天助我也!曾萬山啊曾萬山,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遂大大方方地拔下配槍,遞給了那孟副官。孟副官雙手接過,與他意味深長地交流了一下眼神。

汪季新與曾靜頤、孫國璋與曾和頤來後,孟副官攔住了幾人,亦是同樣的說辭。孫國璋一介書生,本就不配槍;汪季新聽了後,“哦”了一聲,卻並不動作,而是與周兆銘對視了一眼。他見周兆銘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便會了意,一把拔下腰間配槍,遞給了孟副官。

不過片刻,一直靜默不語的一念大師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大帥,吉時到了,貧僧要開始作法了。”

曾萬山點了點頭。那一念大師便手持木魚,沿著墓地繞圈,誦經唸佛。

眾人則凝神屏氣,鴉雀無聲。

此時雖已開春,但春風料峭,吹拂而來,依舊冷如刀削。曾方頤等人雖然貂皮裘皮在身,但亦覺得臉上肌膚猶如冰凍,僵得失去了知覺。她們雖然不能言語,但低垂著的臉上俱是不耐煩之色。

在這一片肅穆安靜的梵音裡,突然三聲鞭炮般的聲音炸響在耳邊。曾萬山臉色驀地大變,轉頭對圍上來保護他的侍從們喝道:“是槍聲!來人,快去四處瞧瞧……”

話語未落,只見一群蒙面人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侍從隊一邊將曾萬山等人團團圍在中間,一邊則迎敵射擊。

孟副官出聲朝那群蒙面人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群蒙面人遠遠地圍住他們,揚聲道:“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還不快快投降?都給我聽好了,繳槍不殺!”

孟副官等幾個貼身侍從見情況不妙,趕忙擁著曾萬山撤退:“大帥,快走!快走……”

匆忙間,曾萬山跟著他們退了幾步,忽覺有個硬硬的東西頂著自己的腰間。曾萬山一生戎馬,便察覺到了那是槍,他臉色一變,目光驀地轉厲,轉頭朝孟副官怒喝:“你!你小子竟然吃裡爬外!”

孟副官直認不諱:“大帥,良禽擇木而棲!”

曾萬山臉色鐵青:“你……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敢設計害我!”孟副官似笑非笑:“實在是對不住了,大帥。”

對此事一無所知的孫國璋與曾和頤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曾和頤有些瑟縮地拉了拉母親曾夫人的衣袖:“娘。”曾夫人一言不發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別說話。

孟副官朝眾侍從喊道:“弟兄們,大帥已經在我手裡了。我與你們都是上過刀山、下過火海、一起吃過槍子兒的好兄弟,絕對不會加害你們的。弟兄們,你們把槍都扔了吧,都別給我犯傻。人生一世,命只有一條,沒了命,再多的賞錢也沒用!”

侍從們聞言,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一時都沒個決斷。但很快,在第一個人扔了手槍後,接二連三便有人把槍扔了。半晌後,侍從們便被蒙面之人一一制伏了。

這時,周兆銘躊躇滿志地慢步走向曾萬山:“爹,我手底下的人馬已經把這裡全部給包圍了,外頭的三批護兵顯然也已經被制伏,墓地周圍現在都是我的人……爹,你已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曾萬山一副恨不得吃其血肉的表情:“周兆銘,你想幹什麼?”周兆銘慢吞吞地道:“爹,我不想幹什麼,女婿是瞧您一把歲數了,身子骨也不大好,還一直這麼操勞,女婿我這是心疼你,想給你分憂解勞而已……”

曾萬山發出“哼哼”冷笑:“周兆銘,曾家軍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你想號令他們,還嫩著呢!”

周兆銘得意揚揚:“爹,您真是老糊塗了。您不在了,您唯一的兒子曾連同又隨時會一命嗚呼,這曾家軍的眾將領不聽我的號令,還能聽誰的號令?

“再說了,爹,這也是你逼我的。你讓蛟河的展正雄開拔回鹿州駐防,不也是想把我拿下嗎?我也是走投無路之下,才出此下策的。”

曾萬山咬牙切齒:“周兆銘,你是不是一直處心積慮地謀劃著今天?當年連同幾次遭暗殺,笑之無緣無故生病、被綁架,笑之他娘中槍,還有這一次連同中毒,是不是都是你佈下的局?”

周兆銘直認不諱:“不錯!是我乾的。”他退後幾步,站在曾方頤等人面前,雙手一攤,“大家都是有謀出謀,有力出力了。”

曾萬山氣得身子發抖,手指顫抖著從曾夫人、曾方頤、曾靜頤、汪季新、孫國璋等人一個一個指過:“你,你,你,你……你們真是一丘之貉!”

孫國璋卻一臉鄙夷地往邊上移了幾步,抬頭挺胸,跟曾夫人等人劃清界限:“我孫國璋在此申明,這些都跟我孫國璋沒有絲毫的關係。我雖然不才,卻也不屑做這種不齒之事。”

聞言,負手而立的曾萬山臉上緩緩露出了一絲笑意:“好,好!想不到我們家和頤眼光最好,挑了一個好女婿。”

曾夫人手執絹帕,上前一步,終於開了口:“老爺,我與你夫妻一場,我知道你最孝順婆婆了,你放心!他日你不在了,我會吩咐下面的人將你埋在這裡,讓你以後可以長伴婆婆左右。”

曾萬山臉一沉:“你這個毒婦!少在這裡假惺惺了!事到如今,你就說實話吧,當年是不是你設計陷害的良歆?”

曾夫人發出“哧”一聲笑:“不錯,是我害的,那些女人都是我害的。可說到底,她們也是你害死的。這個傅良歆,誰讓你寵她寵得跟眼珠子似的。曾萬山,我也是人,我也是女人,你把我放哪裡了?”

曾萬山掄起手便甩了她一巴掌。“啪”的一聲,曾夫人的臉被掌摑至一邊。曾方頤和曾靜頤等三人忙上前攙扶曾夫人:“娘,娘,你沒事吧?”

曾萬山磨牙道:“好一個毒婦!蛇蠍也遜你三分!好好好!既然你承認了一切,我定饒不了你!”

曾夫人掙開了女兒們的攙扶,哼哼冷笑:“老爺,事到如今,你還是先顧顧你自己吧。”她的神色漸冷,猶如罩了冰塊雕琢的面罩,“你放心,你留下的那個孽種和那個孽種的孽種,我會讓他們跟你一起上路的。黃泉路上,你有他們一路相伴,也不寂寞!”

曾萬山聞言,頓時哈哈狂笑:“好!好!好!我倒要睜大眼睛瞧瞧,今天上黃泉路的是誰?”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面面相覷。

四周氣氛漸漸詭異。

周兆銘對孟副官喝道:“快,快把他給我斃了!”卻見那孟副官站在曾萬山身後紋絲不動,彷彿根本未聽見他的命令一般。曾萬山笑聲一落,便轉頭朝為首的蒙面人高喝道:“你還不快把布給我摘了,給他們瞧瞧你的真容?”

只見為首的那人一邊走近他們,一邊扯下臉上的黑色遮布,露出五官分明的一張臉,這,不是曾連同是誰?

周兆銘後退一步,餘下眾人也都吃了一驚,紛紛失聲:“曾連同?!”

曾連同站在陽光下,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含義不明的笑容:“不錯,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