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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曾萬山雖是個武將,可因祖上出過文官,從小文墨濡染,雖無狀元之才,但在軍中倒也算個儒將。正因為如此,也才被上峰看重,寵信有加,一路提拔。

他見傅良歆如一枝鮮花,嬌嬌嫩嫩地開在自家屋子裡,哪怕平時不言不語,安安靜靜的,他也歡喜得很,寵愛日盛。

至於傅良歆怎麼會被人下藥,第二天他把傅良歆送回傅家後便查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宿河城有一霸,人稱伍九爺,當年是靠著山裡的皮貨生意發財的,一來二去,便在宿河城裡開了賭坊、酒樓、妓院、煙館,總之什麼賺錢做什麼,賺得盆滿缽滿。宿河城方圓幾百裡,富得他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這麼一來,早被周邊的土匪盯上了。曾萬山來宿河練兵以前,那伍家就被土匪打劫過數次,土匪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伍九爺養了再多的護院也不頂用。據說,曾萬山的部隊來宿河駐紮前的那一次打劫,土匪頭兒順帶把伍九爺新納的第八房姨太太也順手給扛走了。那八姨太太是戲子,吊著嗓子喊了一路的“救命”也無濟於事。

曾萬山的部隊來駐紮練兵後,那伍九爺便似得了稀世珍寶一般,第二天便捧了帖子來拜訪。曾萬山以“軍務繁冗”為由,一連大半年,一直不予接見。

由於曾萬山的軍隊駐紮在宿河邊上,那些土匪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進犯。可時日一長,土匪們坐吃山空,又見曾萬山的軍隊只是練兵,對老百姓秋毫無犯,也不找他們麻煩。日子久了,懼怕之心漸減,心思也開始活絡了。也不知是誰支的招,一計不成便來二計,不能明搶便來暗劫,趁伍九爺的兒子去省城,半路把人給劫了去,然後派人喬裝打扮到了伍府,擱下一封書信,說要十萬大洋才放人。

曾萬山雖然油鹽不進,但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一些窮當兵的。伍九爺這大半年來早已經跟曾萬山幾個屬下如仇萬新等人打得火熱,一出此事,忙跑去求仇萬新等人。

仇萬新那些人亦是講義氣的,平素裡靠著伍九爺吃的喝的玩的,也念著他的情,此時也想江湖救急,只是沒有軍令,實在不敢調動軍隊。若是調了,要以軍法處置。鞭打丟官是小,只怕還要掉腦袋……可曾萬山平素最討厭開煙館、賭館之人,一直都說多少人傾家蕩產,多少人民不聊生,都是這些黑良心的害的,說什麼這些人其心可誅,恨不得把他們都給抓了殺頭。

仇萬新等人再三合計,也不知怎麼便想起曾萬山那天在清泉寺的那一個訝異錯愣。仇萬新等人都是極精乖的人物,那日曾萬山的異樣他們怎麼會瞧不出來?於是,便附在伍九爺耳邊獻上了一計。

曾萬山得了這麼一個美嬌娘,仇萬新等人又在邊上勸說:“將軍常常訓誨我們說,為官為將不要想著升官發財,不要想著金銀財寶,而是要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宿河的土匪這麼猖獗,將軍不如派一小隊把他們給滅了,一來是為了宿河的老百姓;二來趁此機會也正好檢視下練兵的效果,當然三來也順道把伍九爺的兒子給救了……”

曾萬山思量了一番,覺得仇萬新等人說得有一定道理,便派兵點將,不日便將盤踞多年的土匪窩給端了,所有土匪砍頭示眾。

這事在宿河引起了轟動。一時間,百姓交口稱讚,也傳遍了周邊幾個縣城。幾個縣城的縣令知府親自來到宿河請其出兵剿匪。曾萬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一應承下來。不久後,宿河一帶便真的絕了匪患。

也不知道是不是剿匪造福百姓種下的福報,數月後,傅良歆便嘔吐不止。曾萬山請了大夫號脈,便號出了喜脈。曾萬山不由得大喜過望,捧著傅良歆的臉連聲道:“我們曾家一直無後,你可得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啊。”

傅良歆偏過臉,好半天才低低說了一句:“若是女兒呢?”曾萬山含笑道:“只要是你生的,我一樣喜歡。”

剿匪的另一個福報便是傅良歆不再對他不言不語了。雖然還是冷冷淡淡的,但每次一回家,他一在太師椅裡坐下,她便親自蹲下給他脫靴。曾萬山自然知道這是傅良歆對他服軟的開始。

那段在宿河的日子真真是過得快,很快便到了生產那日。曾萬山守在房外,聽著傅良歆淒厲的聲聲慘叫,只恨不得替她受去。一直折騰了一日一夜,他才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啼哭。

產婆抱著孩子喜滋滋地出來,老臉上笑得全是深淺不一的褶子:“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是個大胖小子。”

曾萬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簡直不敢相信,足足愣了半晌方回了神,上前一步,猛地撩開小袍子……然後仰天長笑:“哈哈哈……真的是個帶把的!真的是個帶把的!”

他一把從產婆手裡奪過兒子,嚷嚷道:“我們曾家有後了!曾家有後了!快!快派人給老夫人送信去,說她有孫子了,說曾家有後了!”

曾萬山一封家書快馬加鞭送至曾府。那日上午,曾老夫人一早由婆子丫頭們伺候著起來,用過早膳後,照例在佛堂跪拜禮佛。

陪嫁的丫頭如今也已經成了婆子,她跌跌撞撞地一把推開了門,“撲通”一聲跪在她身後:“奴婢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少將軍派曾福送信過來,說十六那日午時傅姨太給曾家產下了一位小少爺。曾福還說,小少爺白白胖胖的,足足有六斤多重……”

曾老夫人手裡的紫檀佛珠“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她猛地轉身,驚喜激動得簡直手足無措,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臂,顫聲道:“你……你說的可是真的?真的是個小子?我們曾家真的有後了?”

“老夫人,這等大事,誰敢來誆您不成?這不,曾福就在外頭候著,等著您問話呢。”那婆子邊說邊攙扶著曾老夫人起身。曾老夫人急道:“快,快讓他進來!”

不同於曾老夫人院落裡的喜氣洋洋,曾夫人院子裡則是一片肅殺之氣:“什麼?!曾福來了?還說那賤人生了個兒子?”

曾夫人的心腹僕婦躬身道:“是。曾福一進門就大著嗓門嚷嚷,如今整個府裡只怕都已經傳遍了。”曾夫人磨著牙道:“他人呢?”

僕婦回:“去老夫人院落了。”

曾夫人這日上午本與庫房管事的在核查原先登記造冊的物品,此時那管事早已退了出去,賬簿卻依舊在她面前。她一聽到僕婦稟告的訊息,雙手便狠狠地揪著造冊,恨不得生生把它撕爛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一陣急過一陣,一時間亂得沒個章法。

她嫁入曾家已經整整十二年了,頭三年一直沒生育,婆婆曾老夫人頗有微詞。當年曾家媒人來與她父母提親的時候,就笑吟吟地說過一句:“那曾家啊,就是看中你們沐家出來的女子能生養。他們家,可是盼孫子盼瘋了的人。”

曾家是出了名的子息單薄,一連數代,造橋鋪路,唸佛施粥,可千求萬求的,都是獨苗苗。

說來也奇怪,她嫁進曾家,也不知是曾家的風水不對還是其他,就是怎麼也懷不上。母親為她都愁白了頭髮,每每回家都拉著她的手進房問東詢西的,然後讓姐妹們圍著她說些個怎麼懷孩子的私密話,傳授些經驗。

第三年的時候,曾老夫人做主為曾萬山連納了兩名妾室,迎娶前特地把她叫進了房:“我的兒啊,不是我這個做婆婆的給你使絆子上眼藥……婆婆我都這把年紀了,一半的身子都埋在土裡了,也沒幾天日子好活了。可若曾家在萬山這一代絕了後,婆婆我是死了也沒臉下去見列祖列宗和萬山他爹呀。”

事已成定局,不過是知會她一聲而已,哪容得她一個婦道人家說“不”?且不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今婆婆都執著她的手淚眼婆娑地說了這麼些體己話,她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垂了眼,恭恭順順地回道:“娘,這都是媳婦的錯,都怪媳婦的肚子不爭氣。娘這也是為曾家著想,為萬山和媳婦著想,媳婦明白的,媳婦什麼都聽孃的。”

婆婆曾老夫人這才滿意地道:“我就知道媳婦你是個通情達理、明白事理的人。人呢,我已經給萬山定下了,下面的事,你就辛苦一點兒,親自操持操持。”

她咬碎了一口銀牙,但沒法子,還是得撐著笑臉把人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