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情和你說。”
張澈愣了下，彷彿虛空中有人幫著他說出心聲，但，分明是從眼前小妮子嘴裡冒出來。
當然，他自己的那件事，哪怕憋不住，也不太可能在這個時間點說出口，總要慢慢尋找點機會。
深秋的陽光沒什麼力度，尤其是傍晚，在落葉以及窗戶縫隙中穿過，打在連嬋的臉上，瑩瑩的淡金色光芒，似乎有了些許聖潔的味道。
她的神色有些緊張，以及一絲絲的雀躍，好像等了好久…
“你說。”
張澈忽然就是心臟怦怦跳了兩下，男人的直覺或許不多，但很準確，應該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他牽著連嬋的手在沙發上坐下，輕輕拍在背部，試圖緩解對方的情緒，無論是激動的，還是緊張。
連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旋即卻又是有些喪氣，想了想，慢慢從口袋裡面拿出來一張紙，遞了過去。
給出去的瞬間，她別過腦袋，臉頰上飛起一點紅暈。
張澈接過那張不那麼整潔的紙，實際上，按照女生的習慣，應該也說不上不整潔，而是，疊起來的痕跡，將紙張弄得軟了，再不復剛剛造好時候的韌性。
紙張的型別張澈很熟悉，是醫院用來打報告的那種，大小尤其的明顯，約莫A4紙張一半還要少點。
將疊起來的紙開啟，熟悉的報告。
指標的數字，竟然也是大體相同。
張澈在這個瞬間，確實沒忍住笑了出來。
秋天，還真是收穫的季節麼？
看到張澈嘴角勾起來的笑意，連嬋亦是舒了一口氣，這個秘密壓在心裡好幾天…
總算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承受了，她的嘴邊，梨渦淺淺的漩起。
想起來前幾天的早上，例假再一次的遲來，等了兩天，還是沒反應。
猶豫了半個小時，她還是去了趟藥店，買了驗孕的試紙，儘管說早上是最準確的，可也沒想著等待。
反正買了幾支，即便浪費一支，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從衛生間出來，好像也是這樣的傍晚時分，金黃色的光芒柔柔灑下，漫天都是燦燦金色。
連嬋感覺自己好像是被當時的景色給吸引，呆呆坐在陽臺上好久，一直等到夜幕降下，才想到那支放在桌上的儀器。
按照房間燈的開關，還未走近，便是已經能清晰看見那兩條代表生命的豎紋。
只不過其中有一條比較淡。
她忍住了當天晚上就去醫院尋找答案的衝動，第二天一早，才是驅車去了醫院。
幾乎是差不多的流程。
但她這次是主動的申請，要求抽血。
如此，便是拿到了這張在張澈手裡的檢查報告。
原來，多耕耘，真的有用。
可能情緒在這些天的等待當中，漸漸被消磨淡了，連嬋反而沒有那麼多的激動。
憂慮麼，是挺著肚子在學校，還是說，將要成為母親的旁皇迷茫，再就是，怎麼和父母說的緊張…
在這幾天的夢境裡面，全都是品嚐過，在見到張澈的那個瞬間，全都是變成踏實的情緒。
沒等連嬋笑著問些什麼，她便是發現，眼前的男人，眼角竟然有著淚痕，不明顯，但…還是能看出來的。
一下子，連嬋都無所適從起來。
這個男人，雖然年紀不大，可心志的堅強她還是知道的…極少見慌張無措。
尤其是，這件事，本就是商量好的，所以，這些日子一直沒有采取任何的措施。
怎麼情緒波動這麼大的來著，她都沒哭呢…
張澈看到報告，本來還在聯想到楚安妮，但忽然就是被前世積累起來的情緒給砸到。
無論是求醫問藥，夜裡委屈的默默哭泣，某些閒人的背後蛐蛐，以及對葉苒孩子的視若己出。
連嬋的肩膀絕對不算是柔弱，卻承擔了極大的壓力。
他這一瞬間的情緒崩潰，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因為前世那位姑娘。
到如今，總算是彌補了這份遺憾。
當然，也是怕嚇到對方，張澈強忍住了這股情緒，很快便是剋制住了。
摸了摸連嬋的腦袋，將女孩抱進自己的懷裡，兩人默默無言。
連嬋有些不明所以，卻很高興的配合，因為，這樣的表現，絕對是愛自己和孩子才是…
其他的，她也不想去思考了，有點累。
在樓下簡單吃了碗雞湯餛飩上來。
張澈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給到餘女士。
似乎在超市看店，周邊還有人在聊天的聲音。
“什麼事，我這邊忙著呢。”
餘芳慧女士似乎聊到興頭上了，這個點生意不會太多，對好大兒打來的電話，還有些不爽。
不過，從聲音來聽，嘴上是這麼說，大概也是稍稍走遠了些，沒有那麼多的雜音。
“連嬋懷孕了，我準備這幾天回去一趟。”
張澈倒也沒有故作神秘，而是直言道。
“什麼…?”
餘芳慧的語氣，從故做嫌棄，忽然升高了好幾個調。
接著就是噔噔噔的腳步聲傳來。
想來是有些話不好當人的面罵出口，到了僻靜之所，才是一頓數落。
還是學生就懷孕，對女孩不好之類的，多數是對連嬋的維護。
但最後還是回到瞭解決問題的範疇上，餘芳慧的嗓子稍有些幹，以及沙啞。
是說話太多，以及對於自己要做奶奶的那麼點驚慌。
多少有些突然了…
“我這邊先把事情處理下，過兩天就回去。”
張澈篤定的說道。
“那…”
餘芳慧下意識就想問問葉苒那邊怎麼處理，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能怎麼辦？
難不成拉著葉家一起其樂融融坐下來吃席？
掛了電話的當天夜裡。
餘芳慧輾轉反側，半夜沒有睡著。
......
連嬋到底還是沒敢在電話裡面和父母說這事。
早就在張澈預料當中。
摸了摸腦袋，表示到時候由他登門去說，小妮子頓時舒出老大一口氣。
保守了好幾天秘密的連嬋，反而很早就是睏意十足，躺床上沒多久就是睡著。
翌日。
張澈去了公司，直奔楚安妮的辦公室。
“怎麼，和嬋嬋說過了？”
楚安妮的精神頭十足，或者說，在總經理的位置上，少見疲累的時候。
本來還想說，葉苒以及徐青鴦那邊也得通知，至於汪黛那邊，則是沒什麼大不了。
只是見張澈的表情有些異樣，她笑了笑隨口問道。
“是嬋嬋不樂意了，應該也不會...總不至於是她也有了吧？”
張澈：“......”
懷了孕的女人，這第六感多少有些靈敏。
“嗯？”
楚安妮見狀，微微瞪大眼睛。
“真給我說中了？肚子裡面的孩子有了兄弟姐妹？”
張澈拿起對方的茶杯，喝了口，開始解釋。
之前除去葉苒之外，其他人知道的並不那麼清楚，即便是楚安妮，也不會靠著能力，隨便調查其他人。
“行吧，按照你這個說法，該是時間差不多...難不成你那段時間的小蝌蚪特別茁壯？”
楚安妮聽完之後，還有心情開玩笑。
雖然出乎意料，但也不算什麼，因為她的歷史使命已經結束了，後面生出來的孩子，有名，有血緣關係，夠了。
至於張澈這渣男再有多少後代，嗯，想來也不至於那麼離譜才是...都和她沒有太大的關係。
張澈到這會兒情緒才是堪堪平穩下來，就連嬋的身體條件，應該說偶然性比較大，可能往後多少年，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我想想...”
楚安妮沉吟片刻，繼續道：“你後面應該和回去辦手續才是，要不然委屈嬋嬋了，徐阿姨麼，估計也不會太糾結...至於葉苒，馬上就要升五段了，屬於圍棋界很知名的女棋手，就和明星差不多，暫時退一步，估計問題不大。”
只是，說到後面她也懶得分析了，擺擺手。
“你個渣男，省得費腦筋替你想，自己去和葉苒解釋吧，徐同學反而沒什麼...”
被數落了一頓的張澈，心裡也是默默佩服。
事情和對方說的差不太多...早在今年春節在長安的時候，徐青鴦便是在某天夜裡把話說的明白。
為什麼林默遠走長安，其中的一個因素就是考慮女兒的情況。
再無世俗言論的約束。
徐青鴦自己對所謂的名分，反而看的不那麼重要。
或許有那麼一絲絲重要，卻在那年的炎炎夏日，墜入冰冷疼痛時候的擁抱給沖淡。
有沒有...都能接受。
當然，她撅著嘴最後那點小性子說。
“如果可以，我希望那個人是連嬋，而不是其他。”
“......”
在公司處理了半天的事情。
當天下午，張澈驅車帶著連嬋去了杭城。
小妮子的要求，自己親口和葉苒說。
傍晚時分到的。
葉苒提前知道，在別墅簡單做了幾個菜。
“讓我猜猜...你這個表情...”
一見面，葉苒好似便是被偵探附身，眸子裡面反射出智慧的光芒，在連嬋身邊繞了兩圈，最後伸手在肚子上摸了摸。
“別不是有了？”
“啊，你怎麼猜到的...”
連嬋一臉的無奈，以及好奇。
“你表現的太明顯了吧，這又不是週末，臉上那躍躍欲試緊張的神色，都快把答案寫在臉上了。”
葉苒嘆了口氣，都說一孕傻三年，你這什麼時候都是笨蛋。
隨即，在張澈腰間掐了下，繼續道。
“本來我還想代勞的，現在省了功夫，先吃飯吧。”
她早就想到過有這種可能，畢竟書上寫了，多囊並非不孕，一旦放開措施，難免會有中招的時候。
嬋嬋的身體是不太好，但這幾年，在張澈身邊養的蠻好。
這也就是為什麼上一次，她有嘗試直接不要措施，可被某人拒絕了，自己也沒那麼堅持。
或者那次，就隱隱已經有了直覺。
吃過飯。
兩女躲在房間裡面嘀嘀咕咕了好久。
等到睡覺的時候，連嬋自己一個人去了臥室。
都有默契。
葉苒約莫還是有些生氣，出來就是白了某人一眼。
最後還是讓張澈睡服，唯一的辦法，床頭打架床尾和的道理，幾百年老祖宗的智慧。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繼續落子，反正時機也算成熟。”
臉上微帶著點紅暈的葉苒，抱著枕頭，繼續道。
“你這次回去和嬋嬋先把手續辦了，至於婚禮，就不好大操大辦了，嬋嬋已經答應，理由很簡答，大學生麼...”
張澈點點頭。
這也是有些道理的，畢竟葉叔和柳雯估計已經猜到目前這個情況，但人要臉樹要皮，大肆搞什麼婚禮，弄得人盡皆知，就是當眾打臉。
“其他的，沒什麼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葉苒扭過頭，眨了眨眼睛。
事情也沒那麼複雜，前面鋪墊過之後，就是水到渠成。
“嗯。”
張澈想了想，繼續道：“確實還有個事情，安妮也懷孕了。”
“什麼？”
這次葉苒是真的被驚嚇到了，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枕頭一扔，第一次沒那麼優雅的撲了上來。
“那我豈不是靠的很後了？不行...”
張澈無奈應戰，但葉苒最後還是保持理智，要求了避孕的措施。
“那我就更不用著急了，安安心心下幾年棋再說，後面的事情後面再說。”
“......”
在杭城呆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張澈領著連嬋回了灕水。
下午兩三點到的永寧雅苑。
連嬋下了車，多少有些緊張，甚至下意識搓了搓手。
“走吧，放心，我來說。”
張澈從後備箱拿出來點牛奶以及水果，拎了上樓。
敲門。
開門的人是徐欣然，臉上有些驚訝。
這個時間點，回來沒打招呼，而且，張澈還一起回了來。
好像有事情的樣子。
張澈放下東西，看著徐欣然尚在禮貌性倒水，清了清嗓子，說道。
“阿姨，這次回來，有事和您說。”
聞言，連嬋已經在旁邊低著腦袋瑟瑟發抖了。
“你說。”
徐欣然放下水壺，看著女兒的樣子，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嬋嬋懷孕了，這次回來，我和她準備辦理結婚手續。”
張澈很肯定的說出來答案。
房間內，瞬間陷入沉默。
徐欣然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真的是剛剛腦子裡面閃念過去的想法。
而連嬋本來還在發抖，這會兒，卻是已經抬頭挺胸，摟住張澈的胳膊。
一副生死同舟的模樣。
呵，還不如趁早嫁出去。
徐欣然在心裡罵了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