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藍色拖著流光的蝴蝶在空氣中凝現。
司頌的身體瞬間被定格,眼中本已退去的墨色又再次湧了出來,一縷黑色的絲線順著他的瞳孔鑽出。
那黑色的絲線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與此同時鬱燃覺察到手腕上的印記正在逐漸發紅,滾燙的似乎要燃燒起來。
像是一種無聲的挑釁。
原本毫無頭緒的黑色絲線找到了方向般,一根接著一根從司頌眼中鑽出,全部朝她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身體彷彿被什麼力量定住了。
視線中的那些黑色絲線互相環繞著,一根根接連纏上自已的手腕。
一瞬間,鬱燃的腦海中出現了許多破碎的片段。
黑夜之下,慘白的月光穿透雲層,灑下一片詭譎的光,大地滿是瘡痍,暗紅色的血早已乾涸,在月色下呈現出近乎黑色的色澤。
風聲在殘垣斷壁間哀怨嗚咽。
焦土之上,數不盡的屍山血海,折斷的兵器七零八落地散佈著,整個世界被撕扯得千瘡百孔。
“那是……”
大量不屬於她的記憶闖入,再這樣下去她的大腦遲早會崩潰。
鬱燃捂著頭看向那隻藍色的蝴蝶在眾多黑色絲線的包圍下,正靈活地四處穿梭。
似是玩耍的十分開心。
“‘虛無’……你倆打架能不能別帶上我……”
腦海中熟悉的聲音打了個哈欠,像是剛睡醒。
“哈,不好意思啊,我忘了這傢伙無差別攻擊,不小心就波及到你了,不過我們神明可不打架,能動嘴的事絕不動手,你說對吧黑暗之神霍德爾……”
“我們上次聊天是什麼時候來著?真懷念啊,我把你按在地上打的歲月,畢竟你是我見過的神裡面最耐揍的一個。”
黑色絲線沉默了好一會,鬱燃感覺到自已手腕上一緊,一根黑色絲線順著手腕上的印記鑽了進去。
“霍德爾……”那道聲音驟然冷下來,帶著幾分凌厲,“你覺得自已又行了是嗎?”
“滾出來!!”
一道在半空中凝聚的白色光劍毫不留情切斷那些纏連的黑色絲線。
“你……在找死嗎?”
那縷黑色絲線從鬱燃的手腕上很快鑽出,又回到了司頌的瞳孔中。
鬱燃感受到一道巨大的拖力,眨眼間她站在了那座白紗層層垂落的大殿中。
與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不同,室內明亮了不少。
黃金的牆壁上刻著複雜的花紋,巨大的白色石柱撐起宏偉的殿頂,上面繪滿了絢麗的壁畫。
正中央擺放著棋盤,一個身穿黑袍的背影正專注地下著飛行棋。
寬大的兜帽完全遮住了頭部,袍角如同一塊烏雲,沉沉地垂落。
他的手邊還放著一沓色彩鮮豔的廣告宣傳單。
“……我真是小瞧你了,我才睡過去多久,你就把黑暗之神引出來了?”
“他自已來的,關我什麼事?”
黑袍人背對著她,丟擲一顆水晶骰子,在飛行棋上前進了幾步。
“……少裝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身邊那小子就是霍德爾的代行者。”
“所以他的眼睛變成那樣和黑暗之神有關?”
“別人的事少管。”
“哦。”
“……坐吧。”
鬱燃也沒猶豫,直接坐在腳下的臺階上。
許久的沉默下,室內只能聽見骰子落下的輕響。
黑袍人動作不停,淡淡開口。
“別問了,已經被打斷的生命軌跡無法被續接。”
“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你覺得呢?已經書寫的既定結局根本無法扭轉。”
“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裡沒有任何起伏,像一潭死寂的水。
黑袍人動作一頓,落棋的手停下。
“對你這樣的人而言,任何人都不會是你的選擇,包括……你自已。”
“你說的對,他們從來都不是我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身存在的意義,沒有人應該成為誰的選擇,人又不是貨物,我為什麼要去挑選他們?”
黑袍人嗤笑一聲。
“鬱燃……是不是隻要有人待你好一分,你感受不到這一分的重量,所以就會想辦法還十分?”
“一直極力把自已當成一個正常人,你不累嗎?”
那聲音突然大笑起來,帶著嘲諷戲謔。
“多可笑,你還曾試圖摒棄過自已,你不能接受一切不穩定的因素,包括你自已。”
“缺少情感的人……原來是這樣的敏感嗎?”
“或許吧。”
殿內的光線忽明忽暗,鬱燃坐在臺階上看著頭頂的彩色壁畫。
上面畫著幾隻怪物互相啃咬廝殺,背景一片猩紅。一隻長著巨大牛角、身形似馬的鬃毛怪物,正用它尖銳的角刺入一隻形似鱷魚的怪物的腹部。
在它們不遠處,一條有著無數隻眼睛的蟒蛇緊緊纏住了一隻六首獅鷲。
這幅畫卷充滿了血腥,同樣也栩栩如生。
黑袍人站起身,揮手收起棋盤。
“鬱燃……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如果在我和無關緊要的人之間非要選一個,你百分百會立馬轉身捅我一刀。”
鬱燃平靜地看著那道背影,“可你確實在騙我。”
“這個世界上的謊言與真實本就是對等的,你知道為什麼……你進入遊戲後會比其他人更快地看出其中的端倪嗎?”
“因為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來自神的目光。”黑袍人緩緩開口,“它讓你擁有了神的視角,透過事物看向最裡,那幾個副本在你的眼裡猶如透明,我送這樣的能力……難道還不值得信任嗎?”
“哦,收了你的神通吧,你留下的氣息引來的代行者,你覺得我有幾條命陪他們玩?”
黑袍人略帶遺憾地開口,“真是遺憾,我還以為你會很有冒險精神……你確定要我把氣息收回嗎?我送給你的能力也會一併被收回。”
“確定。”
黑袍人打了個響指,鬱燃一直放在口袋裡的那截骨頭飄出,上面白色的符文亮起然後熄滅。
那截骨頭很快又落回了口袋中。
“好了,你走吧。”
那身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跟你說話……真是費勁。”
鬱燃站在原地沒動。
“預言之神的代行者我幫你解決了,你說好的‘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