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榮祿並不理會奕譞的話,他來這,說好聽點是商量,說不好聽只是來傳達皇太后的口諭,至於有沒有銀子,他管不著。
“王爺,當務之急,還是要從南洋進口一批木材,以作建設之用啊。
此外,還需從西方進口一批新式的電燈泡,皇太后現在怕黑,這整個園子得佈置得日夜敞亮,最好,連這湖裡,也要安置幾艘木船,纏繞上這些西洋玩意,這晚上一亮起來啊,就像星光一般透亮,皇太后見了,準會歡喜。
對了,這花園裡,還得讓人運來些奇花異草,以被慈覽啊……”奕譞打斷了他,“行了行了!你就給本王個痛快,還要多少錢吧!”
榮祿齜牙咧嘴地笑了笑,拿手指比劃了下,說:“內務府初步估價,這初期的修葺工程,少說也得300萬兩銀子.”
一聽這數,奕譞驚住了,目瞪口呆,“300萬兩!還是初期的工程!這頤和園工程都幹了好幾年了,這會還有初期這一說!”
榮祿笑完悠哉地說:“王爺,這建房子,也不能單建牆壁屋簷啊,還得稍加裝飾不是嗎?何況這是皇太后她老人家頤養天年的地方,更加馬虎不得,每一個角落,都得搗鼓得跟光鮮亮麗些.”
奕譞大手一揮,“缺錢,你們找戶部的翁同龢去,我這裡又不產銀子,你就是去把醇親王府拆了,我也騰挪不出這麼多銀子.”
榮祿又呵呵一笑,彎下腰說:“此刻,翁中堂,正在跟皇上商議公務呢。
卑職不敢討擾.”
奕譞白了他一眼,“就算是商議國事,也總有停下的時候嘛,你就在他的門口堵著,總會撞到他的!”
他尷尬地笑了笑,才支支吾吾地說:“卑職……去過戶部了……戶部,說沒錢……”奕譞怒了,吹鬍子瞪眼,指著自己的鼻子朝他吼道:“那本王就有錢嗎!誰要當這個冤大頭,誰去當!反正本王不當!”
正說著,奕譞突然感覺胸口一痛,腿腳發軟,幾近摔倒,幸好身邊的隨從扶住了他。
一旁的侍從驚慌失措地叫喊道:“王爺……王爺您沒事吧……王爺定是動了肝火病又犯了,快扶王爺到旁邊休息.”
奕譞閉著眼睛,喘著粗氣,手不停地撫摸著肝部的位置。
見此情景,榮祿仍然不依不饒,他彎著腰,湊到奕譞的耳邊說:“王爺息怒,切勿大動肝火,應該保重身體才是。
您這兒沒有辦法解決銀子的事,而不問下四貝子,他足智多謀,定能幫王爺找出解決的法子來.”
奕譞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又拿貝子說事,你以為,他那兒養著金山銀山嗎!”
榮祿笑了下說:“王爺,商辦衙門如今辦得風風火火,業務遍佈大江南北,這商辦衙門的首席大臣,如今可是個肥差啊,若貝子拿不出來,這要是換了別人,可不止能拿出來300萬兩啊.”
奕譞看著他的眼睛,嚴肅地說:“這是你的主意,還是皇太后的主意?”
榮辱轉了下眼珠子,又是一笑,“卑職哪敢妄自猜測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
這自然是卑職的愚見,只是,卑職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朝廷裡的人都在議論此事呢。
商辦衙門佔用了大清國這麼多礦場、製造局、漕運、鐵路等行業,可每年給朝廷認繳的稅銀,卻不足一百萬兩白銀,換作是誰,都難免會動點心思。
望王爺三思,卑職先回去,向皇太后覆命了.”
奕譞看著他離去,越想越氣,便破口大罵起來。
“榮祿這賊—娘!早年因為得罪我被免職,現在重新被起用,竟處處刁難於我!還拿皇太后來壓我,我奕譞何時受過這等怨氣!”
說著說著,他怒氣攻上心頭,竟噴出了鮮血,昏了過去。
“王爺……不好!王爺咳血了,快請大夫,找人通知貝子!”
頤和園裡,慈禧正在聽著戲曲呢,門外就有一個太監來了,李蓮英朝門外望了一眼,就對慈禧說:“老佛爺,養心殿的德公公來了.”
慈禧揮了揮手,讓戲子退下去後,說道:“讓他進來吧.”
那個太監進來後行了跪拜禮。
“老佛爺吉祥.”
慈禧望了他一眼,說道:“我讓你在皇上身邊看著呢,你怎麼跑到我這邊來了.”
那個太監笑道:“老佛爺,喜事啊。
皇上剛剛召集了各大臣,商量著給皇太后辦理萬壽慶典的大事呢.”
這裡的萬壽慶典,指的就是慈禧的六十大壽。
“哦?皇上是怎麼說的?”
“皇上頒佈了一條上諭,說啊,‘必應專派大臣敬瑾辦理,以昭慎重。
’當即就下了旨意,令禮親王世鐸、慶親王奕劻大學士額勒和布、張之萬,內務府總管榮祿以及戶部、禮部、兵部、工部的滿漢尚書共同協理慶典事宜。
看來啊,皇上這是要舉全國之力,為您盡孝呢.”
慈禧滿意地笑了下,“算他還有點良心,懂得為我盡孝,也不枉我這麼多年來,還一直在他身邊幫襯著。
行了,你去內務府領點賞銀吧.”
那太監磕了一個響頭。
“奴才謝老佛爺隆恩.”
慈禧還是不放心,他才剛走兩步,又把他叫了回來,“回來……你回去之後,在皇上身邊好生待著,有什麼風吹草動,隨時來這邊向我報告。
記著,事情要做得隱蔽些,別讓人防著,到時候什麼都套不著.”
“奴才遵旨.”
那太監走後,李蓮英又進來說:“老佛爺,內務府總管榮祿在外等候召見呢.”
慈禧不耐煩地說:“一檔子事接一檔子事,還讓不讓人聽曲了.”
李蓮英笑了笑說:“要不,我讓他改天再來?”
“應該是頤和園工程的事,你要是不親自盯著點,都沒人會把這事放在心上。
你讓他進來吧.”
榮祿進來後行了個跪拜禮,“臣恭請皇太后聖安.”
“免禮吧.”
“謝皇太后.”
“我讓你去監察頤和園修葺工程,你辦得怎麼樣了.”
榮祿抬頭觀察了一下慈禧的臉色,又低下頭回道:“回稟皇太后,微臣到頤和園周圍轉了一圈,發現工程尚處於半停滯狀態,疏於管理,勞工們大都悠閒偷懶,別說修葺了,就連個守備的官差都沒有見到.”
慈禧半信半疑地說:“停了?這七爺辦事從未如此唐突過,你可知這其中緣故.”
榮祿轉了一圈眼珠子,說:“稟皇太后,微臣去找過醇親王了,醇親王將微臣一頓罵,就將微臣打發回來了.”
“哦?他怎麼說的?”
“醇親王說,拿不出銀子,沒辦法修葺,誰要當這個冤大頭,讓誰當去,反正他不當!”
慈禧一聽這話,就來氣了,“他人呢!怎麼不敢當著我的面說!”
“估計這會怕被您訓斥,已經躲到府裡去了.”
“好啊!意思就是他不幹了唄!”
慈禧拍了一下桌子,“啪”的一聲響,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覺身體一顫。
慈禧“哼”了一聲,冷冷地說著:“有的人吶,兒子當了皇上,又親了政,就蹬鼻子上眼了!他不幹,要乾的人都排到皇宮外面去了!讓他幹是抬舉了他,他反而不識好歹.”
她稍微冷靜下來之後,才說:“看來,醇親王也老了,人一老就容易懈怠,這軍機處的事,今後就交給其他人來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