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術室每天遇到形形色色的病人。有時遇到一些趣事,我也會告訴林遠。
晚上聊天時,我說:“你知道我在手術室最喜歡上的手術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截肢手術。”
“你居然喜歡這麼重口味的。”
“重口味嗎?”
“是呀,別人那麼痛苦,你還這麼喜歡看人家鋸腿。”
“我今天遇到一個病人癱瘓了很多年,下肢沒知覺,醫生連麻藥都沒給他打。”
“不會吧?做手術不打麻藥。”
“是呀,他下肢本來就沒知覺。醫生用線鋸拉,不停的拉,骨頭就被分開了。”
“咦~,線鋸是什麼?我一直以為截肢就是用鋸子鋸。”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吧。現在都是用一種類似於鐵絲一樣的線。剛開始我還挺心痛這個病人的,可醫生說,把腿鋸了,體重減輕了更有利於他行動。”
“嗯,是有點道理的。”
“我還是覺得蠻可憐的嘛。結果後來手術室裡響起了鼾聲,我正納悶是誰,環繞一週沒看見有人睡覺,結果發現是這個正在被鋸腿的人睡著了!”
“看來真是一點感覺沒有。”
“是呀,我也是第一次見。後來,他的腿鋸下來了,我就抱著他的腿扔進了一個大口袋。那條腿要用甲醛泡,要拿去做病理切片。你知道,那條腿用了我們多少甲醛嗎?我同事說,把一大桶甲醛溶液都倒光了還不夠。”
“用這麼多。”
“是呀,要完全浸泡嘛。還有呢,今天我還配合了一個開顱手術,直接把腦袋的一塊骨頭開啟,我以為還要弄回去,誰知那塊骨頭不要了。”
林遠說:“沒了頭骨也可以活嗎?”
“可以,醫生拿了一塊東西代替開啟的那塊骨頭,做支撐作用。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腦袋癟下去的人,就像少了一塊頭骨似的,那很可能是做了開顱手術的。”
……林遠認真的聽著,我說的津津有味。在同事眼中,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我遇見了卻總是新奇得忍不住和林遠分享。
沒多久,我開始待二線,醫院白天的工作做完,下班後也要隨時待命。如果有急診手術,就會打電話叫我。
一天晚上,我剛睡著,一個電話打來。
“白悠,有一個急診的剖宮產,你大概什麼時候到。”
“15分鐘!”我還沒從驚醒的心跳中恢復過來,一邊說著,一邊掙扎著起床,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婦產科手術醫生並沒來,產婦已經在病床上等候了。
我趕緊準備好剖宮產的手術用品,剛準備完畢,醫生便匆忙趕來。
我看到了婦產科醫生臉上的黑眼圈,滿臉的憔悴,這個醫生白天也在上班,一定也是被臨時叫來的吧。
我突然間明白了什麼,林遠說的對,在這樣的工作,壓根休息不好。她們的手上是人命關天,更加容不得出錯,她們壓力也很大吧。
“愣著幹什麼!把消毒鉗遞給我呀!”眼前的婦產科手術醫生大聲說著。我趕緊迅速將消毒鉗子遞了過去。
剛剛的想法一掃而空,硬著頭皮配合著醫生的手術。
剖宮產手術很快就做完了,處理完器械,離開醫院時已經凌晨2點了。
此時我的精神卻無比亢奮。我給林遠發訊息:“睡了嗎?”
“沒呢!你怎麼還不睡。”
林遠不知道我去醫院了,我說:“我剛剛從醫院回來。有個急診手術。”
“這麼晚?明天還要上班嗎?”
“不上了,醫院還是得有人性啊,我也是個人啊。一會兒回家補覺。”
“你們這工作確實辛苦。”
“是呀,那以後你養我吧!”
林遠說:“可以呀,倒是你會不工作嗎?”
我說:“嗯,也是,萬一你哪天討厭我了,我就只有哭,回爸媽家的車票都買不起。”
林遠不說話了,每次我這麼說,他總會沉默。我想,他一定也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吧,他知道我對他的期望,這種期望給了他壓力,他是無拘無束的,他不喜歡壓力。
可如果沒有這種壓力,我何必和他在一起呢?我何必為了和一個人在一起,降低自己的生活質量呢?
他在新疆已經三年了,林遠說,那裡的工作多。他又說,我的城市沒這麼多他可以乾的活。他說,他可能會來我的城市工作,也可能會回他的老家湖南。
我感到一種極其殘忍的現實擺在我們的面前,在這個社會,兩個人僅僅是相互喜歡,是不夠的,何況我們的距離如此遙遠。可一旦感情變得實際,所有幻想的東西也都不再美麗了。
我隱藏著我的想法,等待著見面那天,我期望那時我內心搖擺不定的東西,會因為和他的相遇變得堅定起來。
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