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號,普天同慶!
大松鎮小學的兒童節文藝匯演進行的如火如荼,操場邊的簡易臺子上,正在表演的節目是四(1)班的集體舞——《小白船》。
“藍藍的天空銀河裡,有隻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遊玩。
槳兒槳兒看不見,船上也沒帆。
......
走過那個雲彩國,再向哪兒去。
在那遙遠的地方,閃著金光。
晨星是燈塔,照呀照的亮。”
《小白船》的伴奏自兩個用了十幾年的劣質大音響裡冒出,引動著臺上一對對的小學生手牽手,拉過來,拉過去,再換個舞伴,拉過來,拉過去......
陳天問混在四年級一班的舞蹈團體裡,跟著班級大部隊濫竽充數地跳著著,百無聊賴地消磨時間等待表演結束。
他真的不喜歡跳舞,不僅因為跟不上節拍,記不住姿勢,還因為他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是一件十分羞恥的事情。
更何況六一兒童節所有小孩子臉上都要被塗得白一塊紅一塊,眉心還要點著一顆極其鮮豔的紅痣,光是想想畫面,就讓他尷尬。
“真想快點放假,然後去蹭老六家的電腦玩4399小遊戲啊!”
陳天問這樣想著,終於熬過了合唱,接下來他只要在臺下坐著,靜靜地欣賞完其他四個班的表演就能走了。
“起碼比上臺跳舞好。”
陳天問心裡想著,嘴角微微勾起,長出了一口氣。
“哼!陳!天!問!你剛剛跳舞又踩我的腳!老師安排我給你每次放學後一對一輔導,現在都白費了!啊啊啊!明明昨天排練都沒有跳成這樣的!真是氣死我啦!”一個帶著慍怒的稚嫩女聲在陳天問身旁低聲咬牙切齒。
陳天問的笑容微微僵硬,聞聲轉頭看去,一個粉嫩瓜子臉,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正雙手抱胸,坐在他身旁,嘟著嘴,氣鼓鼓地盯著他,一雙杏眼水汪汪,既氣憤又委屈。
小女孩是四一班的文藝委員——邱舒予。
當然對陳天問來說,小女孩可不止文藝委員這一個身份。
多年前,陳天問爺爺工作的那個工廠因訂單慘淡倒閉,隨後工廠易主,易主的新老闆姓邱,也是邱舒予他爸。
邱老闆買下工廠後,為了發展工廠,一家人直接搬進廠裡住。
正所謂遠親誠可貴,近鄰情更濃。
邱舒予剛來的廠裡,人生地不熟,父母需要工作,無暇他顧。周圍也沒什麼同齡人陪她玩,這讓她倍感孤獨,還沒來幾天就開始吵著要回市裡去,鬧得父親是心煩意亂,想暑假最後幾十天趕快結束,把女兒丟去學校。
直到一天,她見到了“一道彩虹”。
那天下午,邱舒予無聊地給家裡的彩電換臺,電視裡全是暑期熱播檔,清一色的西遊記,愛情公寓,男生女生向前衝之類的。
“不好看,沒意思。”
她隨手丟了遙控器,跳到床上給滿床的芭比娃娃換起了衣服。
平常時候,給兩三個娃娃換上新的衣服後,看著自已娃娃變得漂漂亮亮的,邱舒予準會笑逐顏開。
但是今天,她感覺異常地煩悶,扔了衣服換到一半的芭比娃娃,開始在房間各處閒逛。
走到一扇窗戶時,邱舒予看到樓下不遠處,一個和她差不多的小男孩正在被一個老人訓斥,老人苦口婆心良久,小男孩才答應似地點了點頭,跑到離他家不遠的地方,躡手躡腳地將手裡的一團黑塑膠袋包裹的東西塞進了一個預製板的圓孔裡。
“他剛才塞的是什麼?”邱舒予很是疑惑。
“我要不要下去看看呢?”
“可爸爸讓我別到處亂跑,他們找不到會很著急。”
“哼!他們反正也不在乎我,我去哪裡他們都管不著!”
“下去看看,反正這整家工廠都是我爸的,別人往我家塞東西,我看看都不行嗎?”
這樣想著,邱舒予換下睡衣,穿上了淡黃的百褶裙和她最喜歡的公主鞋下樓去了。
“嘿嘿!等過會兒我吃完飯,爺爺去洗碗了,我再偷偷地把洞裡的彈珠拿全出來,繼續去和老六他們玩,今天準能把他們手裡的都贏光,哈哈哈哈!”
孩子王陳天問在家猛地扒了幾口飯,鼓著腮幫子大快朵頤。
“慢點兒吃,慢點兒吃,我不是一直和你說,吃飯要細嚼慢嚥......”
“爺~我嗚~吃飽嚕!”
爺爺話還沒說完,陳天問就已經解決戰鬥,兜著滿嘴的飯就往外跑。
“等孫兒回來,我要不要釘他頭幾下呢?”爺爺看著手裡的筷子,和跑沒影的陳天問,氣血上湧,恨不得找個東西來那麼兩下子。
一堆預製板旁,邱舒予正一個一個地仔細尋找著剛才小男孩放東西的那個孔洞。
“我記得,一個是這裡才對啊,難道看錯了?再仔細找找。”
“誒!看到了!原來放在靠中間的孔裡啊,不知道里麵包的是什麼東西?難道是金銀珠寶,不對,男孩子一定不喜歡那些東西......”
邱舒予心中泛起喜悅,不懼預製板上的灰塵,伸直胳膊將裡面的黑色塑膠袋給掏了出來。
“嘿!你在幹什麼呢?”
“啊!”
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嚇得邱舒予直接將手裡的東西扔了過去。
“哎呀!”
陳天問哪裡想得到對面的小女孩會直接將東西往他身上丟啊,一個躲閃不及,額頭直接被砸出一個包,塑膠袋裡面的彈珠也四散滾落到各個地方。
“你,你沒事吧?不好意思......”邱舒予這才回過神來,滿臉愧疚地走向眼前這個剛被自已狠狠砸頭的小男孩。
“沒,沒事。”陳天問咬著牙道。
他並不是真的沒事,只是覺得自已如果在女生面前哭出來就太丟臉了。現在的陳天問受爺爺的傳統教育影響很大,心裡一股子大男子主主義。
自已可是班上的孩子王,可千萬不能在女生面前哭,拼命咬牙也不能哭出來,絕對不能。
“真?真的?就是受傷了也沒有關係,我爸爸很有錢的,可以帶你去看醫生。”
看著面前眼裡像塞了果凍一樣的陳天問,邱舒予有些懷疑。
“沒事,就是沒事,你看,我還能打彈珠呢!”陳天問為了轉移自已的注意力,拿起地上一顆彈珠就開始彈。
“咻咻咻!”
陳天問彈珠像有魔法一樣,每次發射都能打到另外一個彈珠。
“哇!”
邱舒予眼裡泛著光,她以前只和女孩子們一起在家玩過家家和洋娃娃,雖見過這玩意,卻從未玩過,一下子就陳天問的玩法被吸引了。
“你要不要也試試?”
“我?”
“嗯。”陳天問撿起一顆彈珠遞到邱舒予手上,後者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接下了。
邱舒予拿起彈珠,時不時看看陳天問,時不時瞄準另一顆彈珠,按照陳天問之前的操作方式,將彈珠丟了出去。
可惜沒中。
“再來一次。”
“嗯?我可以嗎?”
“當然,你很有天賦啊!”
“嗯!”
“再來一次。”
“嗯!”
“中了!”
兩顆彈珠相擊的瞬間,邱舒予雀躍起來,下午的煩悶一掃而空。
“可以啊,第三次就打中了。”
又幾次嘗試之後......
“對,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進步神速啊,過會兒我帶你去看看更好玩的打法吧。”
“去哪兒啊?”
“帶你去世界之巔!”
陳天問就這樣將邱舒予忽悠到了小學旁邊,和老六以及其他小夥伴們一起玩彈珠玩到了傍晚。
“還剩8顆,我今天手感這麼撈嗎?”回家路上,陳天問默默數著手裡的彈珠。
“問哥哥,你明天還會出來玩嗎?”
此時邱舒予已經和陳天問玩得很熟,打彈珠的時候互相問了名字之後,就叫他問哥哥了。
“會啊。”
“好耶!明天也帶我一起玩吧!”
“行啊,你玩過炮仗嗎?”
“玩過啊,我可喜歡玩了,過年的時候,我爸爸......”邱舒予說起了過年時候的種種事情。
喜歡就好,明天帶她和老六一起去炸牛糞吧!
陳天問這樣想著,兩人已經回到了工廠門口。
廠內燈火通明,工人們依舊夜以繼日地工作,邱老闆剛結束對廠裡一些新進機床的考察,打算把邱舒予叫下樓一起宵夜時,臉上表情一抽。
自已女兒正蹦蹦跳跳和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有說有笑地往廠裡走。
“嗯?好......好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