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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阿呆此時正視眾生如無物,優哉遊哉地閒庭信步,小蝶卻深知此地兇險萬分。

這時節,每逢月圓之夜,屍香魔芋綻放之時,濃郁的氣息就會彌散方圓數里,只為吸引蟲類前來授粉。此花花期極長,連綿三月不敗,既成就了夜夜笙歌的奇景,也造就了一場接一場的殺戮與共生。日出日落時分,陰陽更迭一刻,也正是這場盛宴始終之時。

那些甲蟲名曰鶩鬼,這鶩鬼蟲性喜在腐敗之物上聚集繁衍,對這股味道根本無法抗拒。一旦成蟲匯聚一處,從交尾到產卵不過兩個時辰,之後就默默死去。屍身遍佈這片空地,成為後代的養分。

交尾之前,雌性會分泌一種腐肺之氣為引。幾隻在一起還不算什麼,少量吸入也只是慢慢爛肺,中者初始會以為偶感風寒,調理得當,或許還能熬過去。可此地有花中冥王的召喚,成就了千萬只的大陣仗,那就是世間最恐怖的味毒,沒有之一。加上這片低窪的大澤,本就封閉在四周高地之中,晨鐘暮鼓兩刻,才各起風一次。風起雲湧,遇此山折回,遇四周高地往返,風向斗轉如環,縈繞於大澤之中,經久不散,正是絕佳的施毒之所。看此情形,這座石山恐怕正是毒霧之眼,卻偏偏與晴朗夜空和無毒之泉同在,真可謂奇妙無比。

明月當空,花中冥王綻放,正是鶩鬼們開始死亡交尾的時分。周遭的腐肺氣息越來越濃郁,霧眼正在凝眸,是每日例行最毒的時辰。若是此刻直接袒露在蟲暴中心,縱然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

阿呆敢在這時候讓小蝶著急上火,能不捱罵嗎。於是…!*…!*…?…三字經、百家姓啥的全來了。

這位爺沉浸在狐假虎威的歡愉裡,還沒幾個呼吸呢,就被小蝶劈頭蓋臉地叫破,他本人卻毫無尷尬的自覺,轉頭就飛快的採摘起來。一心只惦記著,‘鐵環之中,早已空空如也,看著就讓人心碎。再不趁此機會多撈點,這次可就虧大了啊。要說,那不是半道撿了個大姑娘嗎,可這也算找補?還是拉倒吧,上回撿的,現在還哪兒罵街呢’。

當快就快,幾顆灌木之畔,瞬間被此人身影占滿,那身姿、讓汆花蝴蝶自慚形穢。指尖上下翻飛,猶若兩把輕鐮,那速度、令搶秋收的麥克黯然神傷。偏偏嘴裡還跟著嘮嘮叨叨地,如此緊張的時刻,這位爺居然哼起歌來。

正哼到:“花開堪折直須折,莊稼不長年年種。呵呵!茶山上的小阿妹,哎哎哎哎俏摸樣,引來了那對面坡上一隻大色狼,哎哎哎哎採茶忙。若問咋就這麼忙啊,後面跟著狼啊。哎嗨已嗨嗨!完了,收功。”這一下收的特突然,輪到小蝶有點無措。此刻正是她行功的緊要關頭,太久沒有聚靈陣的滋養,功力明顯不濟。這個蟲界的精靈,多勉強才維繫了舞姿的連貫,累得舌頭都直了。現在,就連擠兌阿呆這件超沉迷的業餘愛好,也有點力不從心了。

阿呆久不聞小蝶出聲,目光自然又盯上了屍香魔芋,一步步向那挪。如毛賊覬覦王冠上的寶石,心中一陣陣悸動,腿肚子都有點要抽筋的前兆。小蝶瞧出這傢伙的不良企圖,連忙掙扎著喝止:“別!那東西千萬動不得,挪了就都別活。完了…完了還不….快跑?我…頂不住了”。

阿呆看不見腦後小蝶的狼狽,但聽聲音也覺出其中虛弱,居然不以本尊自居,那代表真的撐不住啦。如此招搖拉風之物,居然無法佔為己有,真是令人萬分不捨。可是不捨歸不捨,小命最珍貴,他可不想先披件甲蟲大衣,再被那些溼滑光禿的蛤蟆們當成芝麻糖,沒完沒了地舔來舔去。

此刻,崖上慈愛的母蜥正狐疑地端詳寶貝的搖籃,嗅來嗅去地。原本滿滿的圍欄中,此刻無故多了幾個淺坑,就算再不識數也明白髮生什麼了。連忙呼嚎暴走地打拐,那聲勢,那威風,不走還等啥呢?

這位爺最後看了一眼那屍香魔芋,忍痛決然轉身,動作都有點悲壯了。

綠色佛光忽隱忽現,真如傳說般難以捉摸,佛光裡的身影卻哪有一點法相莊嚴。剛賞心悅目地脫出蟲群圍繞,又在蛙海里亂蹦如同開水燙腳,形似一隻炸了毛的山雞。好在小蝶緊咬牙關,靠著僅存一點靈力,苦苦支撐,兩位總算蹦到水潭對岸,這就腳下生風,一溜煙的去了。

二人才脫苦海,一路惶急,不禁同聲大呼:“好險!!”

如約在一時間,大陸的南部一處窯址,同樣是一聲“好險!”,帶著欣慰跳躍著脫口而出。面前是剛熄的窯壁,縫隙裡依然透著紅光,掩映在上官蓮兒的小臉上,泛出異樣的神采。烘焙的高溫讓細密的汗珠愈發閃亮起來,粘在臉上的秀髮成柳,搖晃在發紅雙眼前,它的主人已經二十個時辰未眠。

剛剛出爐的是一架八隻琮式瓶,四方開窗上滿是描金的九州方塊字,映在祭藍釉的色調裡,顯得富麗堂皇又不失挺拔莊重之感。

之前那淨文三件套,定燒的第一爐就只出了十五件。歷史證明,御寶飛閣出品往往獨樹一幟,因此,上架後立即吸引了封仙城各大家的注意。只是逾千顆中階靈石的價格,貴得有點嚇人。就是一套茶具而已嘛,又不是什麼必備之物,幹嗎?哄抬物價咋地?縱然是追趕潮流或是附庸風雅之輩,家底再豐厚,可誰的晶石是大風颳來的?因此,在體會到箇中好處之前,主顧們還都只是讚歎和觀望,畢竟理性消費才是主流嘛。

方九娘是深得其中訣竅,封仙城裡的十五家店面,每處都掛了醒目的牌子。明言:大師風範,嘔心力作,限量發售,僅此一套。造勢的步伐經歷了起初的低迷,卻在八月迎來了高潮,第一套賣出不久,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告售罄。方家的工坊裡一片不出所料的壞笑,陰風陣陣地,讓初來乍到之人,都能唬出一身毛病。

八月初八一早,御寶飛閣再次推陳出新,依然不多不少就十五件,可這次是每家店面整整十五個三件套。單套價格來了個三千八百八,滿意帶回家。店面正堂裡,統一規格的最顯眼陳設,全部更換為這套青花纏枝蓮茶裝。一進店門,那股典雅雍容的衝擊力,直接撞入眼球,讓你想不看見都不行。

上次沒買著的老主顧們,本來還後悔不已,此次強按心曠神怡的心態,還那問呢:“這麼貴?能抹零嗎?”

“這個…恐怕不行”。

夥計一準會如此回答,還帶著制式的尷尬和遺憾。接著會鄭重地告訴你,這一次的售賣,實則每件都是孤品,如果您細看的話,一十五套件件不同,都有其獨到之處。您要是有心收藏,十五套都買走,對比之下立見分曉。而且,這樣霸氣的全收藏,還會獲贈一對同系列的仿古大瓶。要是您非要零揪的話,不是不可以,只是對不起,不光沒折扣還沒贈品。

要說這世界千奇百怪,一點不假。還真有捨得一次掏錢,狂買同系列十五套茶具的。媽呀!太有錢了。無他,只為那對仿古大方瓶。這對贈品,只施單釉,或紅或藍或褐,色澤溫潤中寶光四溢,通體繪滿異域的描金方塊字。器型碩大,古樸儼然,落落大方中散發著說不盡的滄桑,一看就是鎮宅之重器。剛一推出,就被無數買家盯上,不厭其煩地詢問和圍觀,詢問再詢問,圍觀再圍觀。

短短五天,各店的夥計掌櫃們就開始叫苦不迭,口唇開裂的,舌頭起泡的,腔內脫皮的,症狀不一,唯一共同的特點就是上火。主顧們愛瘋了,組團來圍觀。“你說咋整?都他娘有病似的,說了不賣只送,還問嘛啊?”

“你們都沒看見,昨日城西榮寶齋的老劉,一進門就盯上那對大方瓶,是再也拔不出來了的那種。直眉瞪眼的就奔那去了。你倒是看著點啊,直勾勾地一頭撞上去,那水晶櫥窗二人多高啊,直接就碎了。那櫃頂直接將方瓶切了,老劉也直接來了個頭破血流。大夥都嚇傻了。他還跟丟了魂似的,撲在一片瓶口上連呼罪過,怎麼拉都拉不開”。

“那後來呢?”

“還能怎樣,按店裡的規矩,這是要給傷者療傷外加賠償的。無奈啊,人家不幹,臉上的血葫蘆一抹,療傷啊賠償道歉啊統統不要。就要再來一對瓶,說啥那十五套贈品都可以不要。這是完全整反了!也不知道老劉是聽誰說的。我解釋了半天都沒用,他還拿五千晶石砸我,你說你遇著這事該咋辦?當然是照單全收了啊”。

方九娘樂毀了,一句話:大夥辛苦,補助!必須補助,放份子。防暑降溫份子,外帶上火費,這點花銷都算上也沒五千吧,哈哈。於是大夥愈發熱火朝天,獨留蓮兒暗自汗顏不已。不光嫌棄那些字實在寫得一般,主要是這寓意嗎真是有點那個。

剛開始小姑娘還規規矩矩,寫了福祿壽各一百個作為圖樣,正兒八經地面呈九娘參詳。方九娘開始還挺滿意,問明含義後,一把火就給撩了。怒其不爭地大叫:“膚淺!沒腦子!重寫,立馬重寫。誰讓妳寫這些俗物了?要寫就寫那人的名字,會多少種寫法就寫多少,心裡憋屈也可以大罵出來,反正這一世還沒聽說第二個人懂。這就叫物以稀為貴的好處,既然你都成了蠍子的那啥,獨一份兒,那還客氣啥呀?”

蓮兒不說話,只點頭,那是她心裡歡喜。痛快!啥都能寫多好,明著毀人,還就只那人能看見,哪有比這更痛快的?

於是阿呆這個籍籍無名的流民,能否迎來路人皆知的輝煌,就只需要她蓮兒點頭了。

也怪這位爺的名字多,神馬趙森源、阿呆、孟浪真人、呆子、石頭、傻根、二貨、還有小冤家、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打住,再叫就露餡了。當然還有更不堪的,還有那罵人的話,都還是擱在心裡吧,蓮兒實在不好意思寫出來。

於是最終,隸篆草楷,各種筆法的阿呆是真呆出現在方瓶上,迷花了眾人的雙眼,釋放了蓮兒的怨念,成全了方家家主的惡趣味,三中全會的何樂不為呢?只是,可憐那位爺,終有相見恨晚時,那會是怎樣的一番五味雜陳情何以堪呢?二女很期待,起碼是萬分期待。

屆時,若問那呆子觀感幾何,一定是:我欲乘風歸去,又恐沒地兒可去。

那就送他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嘍。

蓮兒埋頭歡喜,淺笑嫣然,目光閃爍不定,小心肝一陣接一陣的跳啊跳的。

萬里之外的阿呆,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惡寒,噴嚏連天響不停,還道是才剛燻壞了鼻子。

(本章寫得很費心思,越看越覺得有東西想加上去,於是添了刪,刪了添。最後變成個臃腫的胖子。呵呵!愛胖子!超愛!如唐明皇愛楊妃般的愛,最後一定勒死她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