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了抖手腕，素音琵琶出現在我手中，此時此刻，它還是一段音符的模樣。

平時這玩意收在裴天辰的陰域裡，裴天辰靠著它滋養，好了不少。

裴天辰說，這素音琵琶裡吸收了大量純正的陰氣，應該是很多人去寫真館照相，然後用特殊的方法，在照相的時刻留下了人類負面的執念，再把這些強烈的情感轉化成陰面的能量。

至於那些無臉的靈魂，都不是完整的靈魂，不過從一個活生生的人的靈魂裡，憑空抓取一小塊，也是一門匪夷所思的玄學技術，裴天辰說就是他全盛狀態的時候，也做不到這樣。

所以別墅區的那個女鬼，也是有很多不同的人的，不完整的靈魂湊成的一個陰魂。

——就跟器官有排異反應，人的靈魂也有，不是自己的三魂七魄要強行融入主魂的話，連天王老子都做不到。但是暫時用殘片接入，還是可以行得通的。

裴天辰如是說。

雖然被裴天辰吸收了一段時間的能量，但素音琵琶殘留的能量還是比較強大，被我扔向半空中後，它緩緩舒展，隨後一段悅耳的音樂響起來，這應該就是它的音符所表示的音樂。

這段音樂響完後，機長的位置滋啦滋啦響起了一陣電流聲，然後，一個陰魂慢慢顯現。

“……回家……”這個陰魂還能發出人聲。

我們見有效果，趕緊衝到正面看這個陰魂的正臉。

結果讓我們大吃一驚。

他居然是文淵的臉！！

他是文淵，那陽間的那個文淵是誰？！

難道這就是文淵半陰半陽的原因？他有一半的魂魄留在了這架飛機上？

不對不對，如果少掉一半魂魄的話，離植物人也不遠了，怎麼可能活蹦亂跳的。

這陰魂如果少掉一半魂魄，更不可能發出聲音了。

雖然這個聲音也只是迴盪在我們腦海中。

有點像意識流交談。

但不完整的陰魂就跟陽間的智障一樣，不可能跟陽間的人進行任何交流了。

所以這個文淵，它就是完整的文淵的魂魄。

文淵的魂魄坐在機長的位置上，麻木地操縱著各種儀器裝置。

花和尚突然來了句：“他根本不會開飛機。”

花和尚道：“我曾經看過一個開飛機的影片，雖然講得很淺顯，但是基本操作我還是記得的，這個液壓系統的開關都沒有關掉。”

裴天辰說道：“把素音琵琶蘊含的陰氣滋養給他，說不定他能給出一些關鍵資訊。”

我照做了。

這個有著文淵外貌的陰魂發出牙齒打顫的聲音好一會，神色清明瞭許多。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我們，還是遲緩的發出兩個字：“……回家……”

額……

裴天辰直接問道：“你是誰？”

它沉默不語。

裴天辰冷冷道：“要是你不回答的話，就永遠困在這吧。”

它茫然地看著裴天辰：“……你能救我？”

裴天辰道：“我要不要救你取決於你能給我提供多少價值。”

花和尚皺皺眉：“你——！”

他們兩個人都看向我，我忽然感覺壓力山大。

最終，我向花和尚賠笑臉：“好歹先把線索問出來，不然咱們總不能陷在這件事裡沒完沒了。”

花和尚緊鎖著眉頭。

裴天辰不屑的哼了一聲：“都叛出師門了，還搞這麼多假仁假義。”

這句話貌似正中要害，花和尚終於不再說什麼。

這個陰魂並不能完全理解我們的對話，但是他似乎明白了裴天辰是這裡最有話語權的人，終於還是回答了他：“我是文淵。”

這四個字他說的非常清晰。

“你是文淵，那這個人是誰？”裴天辰手裡突然出現一個瑩白色的小石頭，小石頭髮出微微的光，陽間文淵的形象顯露出來。

陰魂看了一會，情緒忽然激動起來。

他甚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是……是……是我的身體……”

他望著裴天辰，臉露哀求：“帶我……回家……”

飛機忽然發生劇烈的震動。

我們周圍響起一片淒厲的哭聲。

“……我的孩子還在等我回家……”

“我不想死……好不容易才拿到回國的機會看我的爸媽……”

“……下個月我就升職加薪了啊，我苦了二十八年，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我不想死，不想死！”

諸如種種，零零碎碎的聲音，響在我們的耳畔。

“不好。”裴天辰臉色凝重道：“這個陰域的核心力量並不是單個人，而是這些乘客臨死前強烈求生的執念！”

裴天辰拉住我，果斷道：“走，憑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帶不走他們！只能被他們所吞噬！”

文淵突然拉住我的手，我清晰地看到，他麻木的神情褪去，顯露出類似活人的哀求。

它似乎還保留有感情。

“帶我走……我已經告訴你們我知道的了……我想回家……”

我一時進退兩難。

“我被困在這裡好多年了，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我的陽壽沒有盡，我被周澤偷取了人生！”

他說話越來越清晰。

他哭泣道：“帶我回去，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願意把所有的錢都給周澤，只要他把身體還給我！”

裴天辰厲喝道：“不要理他，快走，不然你只能被留下來！”

花和尚鐵青著臉：“裴天辰，難道你不該跟他簽訂契約嗎？”

裴天辰道：“我只是想問出一些資訊，又不是要跟他玩命，我非你們名門正派，不要拿那些規矩約束我！”

花和尚說：“好，那我跟他簽訂契約，助他完成心願！”

此時，飛機已經失衡，整個機艙內突然颳起颶風。

裴天辰：“那我帶雲裳走，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吧！”

裴天辰用力拽住我。

風吹的我髮簪都掉了，長髮糊了我一臉。

我大吼道：“要走一起走！”

裴天辰氣道：“喂！我們倆的命不是命嗎，要陪他這樣玩！”

我已經說不出話了，我感覺我要被風直接吹出機艙。

花和尚嘴中唸唸有詞，他在跟文淵的陰魂訂立契約。

契約訂立完畢後，文淵重新變得透明，消失不見了。

花和尚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這口血刺激了機艙內的所有陰魂，它們紛紛要衝進來撕扯我們。

裴天辰一把扯過素音琵琶，在虛空中劃開了一道門，拽著我和花和尚離開了。

我們重新跌落回陽間的機場。

花和尚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