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煤礦廠越能聞到空氣中飄蕩著刺鼻的硫磺味。
“老弟，東西就放門衛讓他們給你看著就成，第一次進來是不是有些不習慣？”劉青山看著他下意識的用手捂住鼻子。
林振東一邊將腳踏車推到旁邊不礙事的地方撐了起來，一邊說道：“這還真是我第一次進煤礦廠，讓老哥見笑了。”
劉青山咧著嘴笑道：“很多人都羨慕煤礦職工的工資，但是殊不知這煤礦廠的居住環境比起外面可要差不少，剛建成那會兒礦場裡的飲用水都是又黃又澀那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待下去的......”
兩人邊走邊聊前往食堂，林振東看著簡陋的辦公區和不遠處的家屬樓感慨著再過幾年這裡就會日漸繁華起來，各種小商店、舞廳、俱樂部等等娛樂場所都會如雨後春筍一般開起來。
特別是在八九十年代更是風光無兩，但又有誰知道四十年後安南煤礦還是結束了它的歷史使命被永久關閉。
“老弟，你稍等一下我去通知一聲。”
回過神來的林振東這才注意到已經到了食堂二樓辦公室門外，笑道：“老哥您受累。”
沒過幾分鐘他就被請進了辦公室，呂光達好奇的打量著這位礦長“親戚”。
前幾天老劉送到家裡的滷味呂光達嘗過味道確實不錯，而且也從老劉的口裡得知林振東是馬伕人的親戚，不然也不會專門見他。
呂光達對於老劉辦事還是很放心，只是錢礦長一家一直都剛正不阿突然安排了個親戚到煤礦廠來擺攤現在又要進食堂，這事總透著點奇怪。
然而他又不能直接跑到錢礦長家裡去問馬伕人，一旦是真的這不就是不會來事嘛！
說不定哪天一陣枕邊風自己這日子也就不好過。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的呂光達連夜又去找了大伯呂安福商量，得到的建議是可以先答應著試試看，如果錢礦長沒提意見那大機率就沒問題。
“呂經理，您好。”
呂光達從坐著的椅子上站起身來跟走到辦公桌前的林振東禮貌的握了握手，說道：“沒記錯的話，林振東對吧？”
“對對對，呂經理你可別看振東年紀不大但辦事卻有股子魄力。”劉青山趕緊打起了圓場。
林振東微微一笑，說道：“劉主任過獎了，今天打擾呂經理工作還請見諒。”
“哎，我這一清水衙門有什麼好忙的，咱這都是自家人不用那麼見外。”呂光達客客氣氣的應付著，按照眼下的情形他也不敢端著架子。
林振東心裡想著如果管著上萬人吃飯的地方都能是清水衙門那就奇了怪了，這其中的油水可不是一般的大，不過看樣子自己這個領導親戚的身份還是唬住了不少人。
不然一個煤礦廠的食堂經理憑什麼這麼好聲好氣的跟自己一個泥腿子說話？
扯虎皮做大旗這事必須得辦的快些，拖的時間越長越容易露餡。
“呂經理，實不相瞞前幾天拖劉主任找您是想給咱們安南煤礦的工友謀福利。”
“哦？謀福利？”
前幾天請劉青山吃飯，林振東就從他口裡問出了食堂的具體情況。
煤礦廠雖然有食堂但卻不是完全免費供應，就餐需要自費但一份菜的價格卻因為有煤礦廠補貼價格也比國營飯店便宜的多。
受到物資供應的影響，食堂大多以蔬菜為主肉類相對較少，口味單一。
這也就是衍生了煤礦工人基本能吃飽但也沒什麼油水，一些捨得花錢的工人就會跑到外面自己花錢買肉吃。
“對！給工友們增加一些新口味菜品和味美價廉的肉食。”
“你說的這肉食就是滷味吧，那新口味的菜品又是指的什麼？”呂光達疑惑的問道。
林振東耐心的解釋起來，說道：“呂經理目前食堂吃的最多的還是蘿蔔白菜土豆紅薯之類的對吧？做法嘛無非就是燉、炒兩類對吧？”
呂光達點了點頭，煤礦廠雖說是安南的支柱產業之一經濟效益不錯但要供養那麼多張嘴吃飽飯，只有這些常見的蔬菜才能解決問題，肉這玩意兒供應是有限的。
至於口味問題，能吃飽就不錯了，哪還管得了那麼多。
“長期都是燉土豆、炒土豆工友們肯定也吃的不耐煩，滷味並不是只有肉食，蔬菜一樣可以滷製。”
“你是說那些土豆子白菜也能像肉一樣滷？”
林振東看著雙眼放光的呂光達心裡也有數了，物資匱乏的年代不僅吃不飽而且吃不好，吃不飽這個問題他沒招但吃好這事兒他有的是辦法。
“對，不僅常見的蔬菜、豆腐可以滷，山裡面的菌子、木耳等等都可以滷製，這樣一來也可以讓工友們隔三岔五的改善口味。”
實際上蔬菜不僅可以滷製還可以嘗試復刻缽缽雞的做法煮熟以後淋上特製的紅油味道也不錯。
只是菜籽油這東西也是緊缺物資，他也就沒提這費油的做法。
呂光達越聽越有興趣，如果真的能減少一部分工友對食堂口味的抱怨倒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那這成本會不會增加不少？”
“會增加一些滷製的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一旁的劉青山臉上的笑容更是止不住，看這樣子呂光達已經很感興趣了，一個勁兒的低著頭琢磨著。
林振東也沒催他餌已經下下去了，接下來就看魚兒是不是願意咬鉤。
呂光達心裡很快就有了計較，既然大伯的意思也是先試試看他又提出了改善食堂口味的法子，如果弄的好的話說不定還真能在礦長面前露個臉。
“要是這麼說的話，倒是可以先試試，只是這價格？”
林振東心裡一喜，一臉淡然的說道：“考慮到食堂的特殊性長期供應的話豬頭肉和肥腸八毛一斤，其他內臟四毛一斤。”
“鹵素菜，食堂提供食材只需要給個功夫錢就行滷湯的材料我來提供；如果需要菌子類的滷味也只收食材錢。”
滷製素菜的配方他是不可能給出去的，必須自己人來弄。
一旦工人接受了這種新奇的食物每天需要滷製的量也不少，正好看看能不能把大舅家老大弄進煤礦廠食堂。
呂光達心裡一合計，滷豬頭肉他也嘗過油水氣還是很足，肉價一斤八毛五製成熟食以後只有八兩左右，一斤熟肉合下來一塊多一點，價格到是合適。
此時他已經對眼前這個人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功夫錢大概他也猜到了什麼意思。
無非就是要安排自己人進食堂滷製給個崗位，這倒是小事一樁。
“那咱們試試？”
林振東笑眯眯的應了下來，隨即又說道：“呂經理我還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說說看。”
“新增加的滷味系列，能不能單獨弄一個調劑視窗出來專門負責用來改善工友伙食。”
進駐煤礦廠食堂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要為滷味做招牌。
單獨要一個視窗出來掛上自己的牌子，只要嘗過自家的味道以後再借由兩萬多職工及家屬口口相傳後續整個安南縣一大半人都會知道自己家的滷味招牌。
等到十月份政策放開以後自己再去縣城裡面租下店面也就不需要花多大力氣再去做宣傳，甚至關係處理得當招牌前面加上個國營老字號也說得過去。
呂光達琢磨了一會兒始終沒弄明白他單獨弄個調劑視窗有什麼用處。
林振東看著他投來的疑惑眼神，耐著性子跟他解釋起來。
作為過來人的林振東也沒忽悠他，包產到戶只是開始接下來就是放開市場伴隨者經濟的提升，煤礦行業將會迎來爆發式增長，一度供應緊張價格水漲船高。
屆時安南煤礦也會跟隨市場腳步迎來輝煌年代，正是由於以前的食堂只守著一畝三分地才導致了安南煤礦後續小吃街的發展讓食堂成為過去式。
滷味只是調劑視窗的試點，後續可以擴大規模增加各式各樣的餐飲商戶到食堂內部，這對煤礦食堂的經濟價值不言而喻。
一旁的劉青山聽著兩人的聊天瞄了一眼手錶已經十二點，但卻一句話都插不進去，這兩人越聊越歡。
呂光達聽完以後愣了許久，心底一片駭然。
但仔細琢磨了一下他說的話又覺得不無道理，市場放開這事兒已經有了風聲。
劉青山眼看著時間不早小聲提醒道：“呂經理，已經十二點了，您看？”
“嗨你看我這都聽入迷了，今天我做東，咱們食堂簡單對付一頓如何？”呂光達一拍腦門兒說道。
林振東想了想客隨主便，正好他也想去親眼看看食堂的情況。
三人這才出了辦公室直奔食堂，呂光達一邊走一邊琢磨著這林振東剛剛的一番話讓他也開了眼，壓根不敢小瞧這個社員。
來到食堂以後林振東發現煤礦廠的伙食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一些，好歹主食還有大米飯、死麵饅頭、稀粥之類的選擇。
豆腐炒青菜、醋溜土豆絲、涼拌豇豆、燒茄子等等唯一的葷菜就是土豆燒肉，不少人拿著抵扣券和現金在視窗排隊打菜。
在劉青山的安排下，三人很快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吃起了午飯，只是這菜味的鹽分明顯要比家裡吃的要重口一些，有些偏鹹。
林振東吃著有些不習慣，一旁的劉青山和呂光達兩人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吃過午飯以後，三人朝著食堂門口走去的路上。
呂光達側頭對著旁邊的林振東說道：“林老弟那明天開始咱們就先試試水，先送一百斤滷豬頭、二十斤肥腸、內臟十斤，那素菜這事兒？”
林振東頓時眉開眼笑的說道：“呂經理滷肉明天保準送到，這素菜的事兒可能得緩兩天我得先去準備材料熬製底湯。”
“那行，後面的事兒就讓老劉帶著你去辦就成。”
林振東應了下來，煤礦廠的事兒也辦成了得趕緊回去準備沒時間在這嘮閒篇。
“呂經理、劉主任，那我就先回去滷製明天需要的肉食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呂光達點了點頭，說道：“老劉那你送一下林老弟。”
“不用不用，我知道路自己出去就行，就不勞劉主任再跑一趟。”
林振東跟兩人告辭以後轉身就朝著煤礦廠大門口走去，剛走出去沒兩分鐘路迎面就碰到上次買滷味的大哥臉上沾染了不少煤灰。
“大哥，下工去食堂吃飯？”
聽到聲音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頭上的柳條帽，看著笑吟吟的林振東一下就想了起來，笑道：“喲，是你啊，今天怎麼沒賣滷味？”
“滷味上午賣完了，這不是順路來煤礦廠辦點事嘛。”
不遠處，正跟呂光達一起朝著辦公室走的劉青山回頭瞥了一眼，定睛一瞧那不是錢礦長嗎？
“呂經理，你看那是誰？”
呂光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裡嘭嘭直跳幸好今天沒端什麼架子，錢礦長正跟林振東有說有笑的聊著，而且兩人的舉動還很親密。
......
（七十年代食堂打飯場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