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希伯特尖叫一聲,快步走過來,指著羅慶蕩問道。
“他只是個瘦瘦白白的書生,也是我們的貨物,為什麼要給他馬和銀子放走他?”
英奇善拍拍希伯特肩膀,道。
“我們中原人善於謀身,輕易不會所有底細都交露出去。你瞧他是個書生,我瞧他像是個要命的幽靈。”
說話時,英奇善親自牽來一匹馬,走到羅慶蕩面前,再次上下打量著他。
“朋友,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也不想與你為敵。你面對歸無憂時的表演非常精彩,連他都被你騙了,我英奇善十分欽佩,想和你交個朋友。”
羅慶蕩眉頭一挑,問道。
“你倒是個聰明人,你是反推的,對嗎?”
英奇善承認,點頭道。
“生意人,自然要比別人觀察得更仔細,想的更多一點。面對十幾個強盜圍堵,又見我不聲不響殺了這孩子,還能做到面不改色。足見,你的武功應該不在我之下,才有如此膽魄。在城門口時,你對著歸無憂竭力表演,那個畫軸裡面,藏著的應該是你的武器。我想,你的目的只是藉助這支商隊離開京城。如今你已經達到目的,我們彼此,就不要相互為難了。”
希伯特在旁聽得滿頭霧水,彷彿英奇善在說著神話故事,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臆想。
這個身著灰衣、看似孱弱的書生,果真有如英奇善揣度的那般厲害?
“英先生,這些都是你的猜想,或許他就是個普通書生呢?”
英奇善問道。
“希伯特先生,從京城到鷹嘴澗,有多遠?”
“約莫二十里路程。”
“我們休息過嗎?”
“沒有。”
“那你還會認為,他只是個書生嗎?”
希伯特恍然大悟,雙眼放光的盯著羅慶蕩,大聲讚歎。
“哦,我的上帝。這位先生你太了不起,你偽裝得實在完美,我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他走到羅慶蕩面前,鄭重其事的將手臂橫在胸前,彎腰鞠躬。
“請原諒我的無禮,我為我之前的行為向你致歉。”
羅慶蕩沉默片刻,忽然扭頭看向鐵籠子旁的一眾人。
卻見他們都用祈求的目光看著自已。
英奇善注意到他的動作,開口道:“不好意思,他們是我的貨物,不能放他們走。”
羅慶蕩道:“你是做人口買賣的?”
英奇善道:“是的。”
羅慶蕩稍作思忖:“私礦?”
未等英奇善開口,希伯特又是仰天驚呼。
“哦,我的上帝,你簡直就是神。這位朋友,你是怎麼知道的?”
羅慶蕩道:“如果是送他們去國外採礦,沒必要在這裡動手。據我所知,鷹嘴澗附近倒是有一條黃金礦脈,一直沒有上報。如此想來,是有人賄賂本地官府,私自開採這條金礦。”
希伯特鼓掌道:“全對。”
羅慶蕩繼續道:“之所以將他們關進籠子,是擔心他們知道進礦區的路,將來逃了出來,洩露風聲。官府明文規定,所有參與採私礦的,一律斬立決。”
英奇善越聽越是心驚,笑容一點點僵硬。
直到最後,整個人呆若木雞,垂著的五指不自主的顫抖著。
明明什麼都沒說,可對方似乎什麼都知道。
此刻他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殺意,殺了眼前這個身份不明卻洞悉一切的人。
而這一切,於羅慶蕩來說,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一起私礦案罷了。
在銷衙司堆砌如山的卷宗中,單是私礦一項的案件,就有不下於百宗。
哪怕不直接參與調查,下面的州府衙門還是會把調查檔案呈交上來。
看得多了,對於其中見不得人的手段,大抵就記住了。
這些於英奇善來說,還都是“秘密”。
任何人秘密被發現,第一想法都是毀掉髮現他秘密的人,讓他永遠閉嘴。
可是....
一個面對“殺神”歸無憂都能坦然應對的人,是他能對付的嗎?
英奇善很快就有了決斷。
僵硬的臉上再度浮現出溫和友善的笑容。
“閣下慧眼如炬,小弟這點見不得人的買賣,在閣下面前真是絲毫都藏不得。”
羅慶蕩道:“鷹嘴澗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英奇善道:“不敢。”
羅慶蕩道:“可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英奇善道:“無妨。”
羅慶蕩道:“不怕我說出去?”
英奇善點點頭:“怕。”
羅慶蕩道:“我卻不想說。”
英奇善笑道:“我知道。”
羅慶蕩走上前,從英奇善手上接過馬韁。
“一條命、一座金礦,一匹馬?英老闆的生意未免太精明瞭。”
英奇善道:“銀子還是女人?閣下可以提任何條件,我都滿足。哪怕閣下是要江南第一美女,我都能將她送到你的床上。”
“哈哈哈哈...”
羅慶蕩大笑:“馬我收下了,銀子和女人都不需要,我只要一張臉。”
“一張臉?”
“沒錯,你的臉。”
......
時已到了後半夜,月色漸已昏暗,偏斜在濃雲之後。
偶有陣風吹過,羞赧赧的攀過雲層露出個額頭,很快又鑽回雲後難以見人。
自乾元三十八年取消宵禁以來,夜間出行不受禁止,但需持“夜行牌”方可外出。
一面夜行牌五兩銀子,由戶部下屬禮民司發售,收入歸銷衙司所有。
可負責夜間安全的,卻是城防司部署。
城防司對此不免有怨言,但京城中大案小案,凡是城防司無法偵破的,皆可交由銷衙司處置。
正因為此,城防司形同銷衙司下屬部門,但凡銷衙司有所求,城防司都得應下。
“薛飛在京城中的房產一共有三處,飛鷹堂你是知道的。在踏青樓附近有處別苑,寄名在一個叫作殷紅的女子名下。”
城防司司守陳彬舉著蠟燭,從檔案櫃中翻找出薛飛的資料,遞給連夜趕來的歸無憂。
“這個名字有點印象,是踏青樓的妓女?”
歸無憂接過檔案,粗略的掃了兩眼。
“去年臘月從了良,就一直住在別苑。”
歸無憂輕笑:“這種花邊訊息,你倒是清楚的很。”
陳彬呵笑一聲:“嗨,我哪知道這些?我要是敢去踏青樓,家裡那母老虎還不得把我吃了?手下一兄弟是踏青樓常客,這事兒啊,當時鬧出不小動靜,回來作為談資說給我們聽,我也就記下了。”
歸無憂道:“還有一處是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