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鐘內,究竟發生了什麼?
趙振俠率領閻驍與銷衙司大批司捕趕到刑部殮房,得到的訊息卻是:本應該送進殮房的四具屍體,在半道上被人劫走了。
“是黑鷹薛飛。”
閻驍看了眼受傷的衙役傷口,從傷口的形狀推斷出出手時的進刀和出刀方向,進而判斷出對方的武功路數,確認是“黑鷹”薛飛無疑。
只是這樣的結論,讓趙振俠頗為抓狂,令他無法保持冷靜,猛地扭頭瞪著閻驍。
“你不是說他聽見羅慶蕩的名字,就被嚇尿了嗎?”
閻驍偷偷瞄了眼周遭銷衙司司捕冰冷狠厲的目光,立即低下頭小心回答道:“是嚇尿了,小的親眼所見。”
“既然嚇尿了,又如何有膽淌這趟渾水?他是要殺羅慶蕩,還是要救羅慶蕩?”
趙振俠旋即長袖一甩,率眾而出,下令喝聲道。
“來人。不管薛飛的目的是什麼,給我剷平飛鷹堂,讓他交出那四具屍體。”
言罷,閻驍率領二十名銷衙司司捕飛身上馬,朝飛鷹堂狂奔而去。
從刑部殮房到飛鷹堂,其間要經過京亭官道——也就是當年羅慶松捨命救下羅慶蕩之處。
此時,膚色黢黑的薛飛帶著一眾手下,優哉遊哉的踏馬走在官道上。
四處觀望後,心下驟緊。
後背莫名冒起密密麻麻的細汗,旋又扭頭對身後四五十名小弟吹噓道。
“當年,你們老大我呀,就是在這裡截殺的銷衙司第一司捕羅慶蕩。那一戰,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吶,你們老大我首當其衝,一個人就幹翻了銷衙司八名司捕,總總八名啊。銷衙司的‘神鬼妖魔’四大司捕聽說嗎?”
就有小弟附和。
“聽過聽過,殺神歸無憂,戾鬼彭若離,大妖朱堯,血魔肖天罡,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聽說他們一個人吶,就能挑了虞山派。”
薛飛嘖了聲,指著那小弟糾正道。
“說錯了。這神鬼妖魔雖然齊名,但是實力差太多了。神魔是能挑四座虞山派的,妖鬼最多就能挑一座。不對,大妖朱堯不行,他挑一座小華山都費勁。當時就在這裡,你們老大我呀,幹翻八名司捕後,一馬當先就盯著大妖朱堯幹。那傢伙手段詭異,功夫奇幻莫測,身上全都是暗器,渾身是刺。不過沒關係,你們老大我一把鋼刀揮舞得是滴水不漏,愣是讓朱堯沒有佔到半點便宜......”
薛飛喋喋不休的吹噓著當年的輝煌戰績,全然不將劫掠刑部這件事放在心上。
非但走的是官道,而且高頭大馬、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扛刀執槍從街道上橫行穿過,就連隊伍後面的載有四具屍體的板車,也沒有特別處理,甚至沒有過分遮掩。
只是囫圇個的堆在車上,扯來草蓆往上一蓋,兩邊稍微掖了掖就算了事,行車顛簸時,一不小心便露出草蓆下面的死人臉。
“......你們老大我這一輩子橫行江湖,就這一次讓我吃了大虧。那把神隱劍可他媽太神了,劍一出手,我看都沒看清楚,他就把朱堯給救走了。要不然,高低我得把朱堯宰了。不過咱們混江湖的,光明正大的輸了就輸了,咱得認。”
旁側有小弟揚聲問道:“老大,你說使神隱劍的那位年輕高手,就是銷衙司的通緝犯羅慶蕩吧?就是那天你差點被嚇尿——”
薛飛握刀柄的手都在顫動,死死盯著那小弟。
“老子幾天沒揍你,你皮癢了是吧?”
飛鷹堂所有弟子見薛飛整張臉又黑又紅的,一個個都咬牙憋著笑。
等到薛飛轉過頭去,後面一大群人終於是忍不住了,齊刷刷的大笑出聲。
薛飛無奈,只能朝天翻個白眼,小聲呢喃著。
“你們懂個球,老子那是做戲給銷衙司看。”
話音剛落,負責觀察尾巴的斥候快步上前稟報。
“老大,銷衙司的人出動了,趙振俠和閻驍帶著司捕正朝我們這邊趕來。”
“喲?嘿嘿,我還以為這次來的不是神鬼妖魔,好歹也是梅蘭菊竹那四個美嬌娘,結果就來了個趙振俠?銷衙司也忒不把我‘黑鷹’薛飛和飛鷹堂放在眼裡了。哥幾個,都給老子歇吧歇吧。真想笑,回頭帶你們去樓上樓笑去。但是現在都給我聽好,一刻鐘內,不能讓銷衙司的人碰到這四具屍體,明白了嗎?”
“是。”
原本嬉笑玩鬧的飛鷹堂弟子,隨著薛飛命令下達,瞬息之間便收斂神情,齊刷刷的喝聲回應,再無半點之前吊兒郎當模樣。
無影無形的殺氣,也隨著這一聲“是”,在人群中蒸騰沸散開來。
薛飛抬手招了招。
一眾飛鷹堂弟子自覺的後陣變前陣,伊始雜亂的隊形立即排成三列,左右兩列呈弧形散開,中間一列以薛飛為錨點,錯開為兩斜向橫隊,隨時準備策應左右兩翼。
顯然,這樣的佇列素養絕非江湖門派所有,是出自軍中的陣法演變。
“兄弟們,這是第一次拿三才陣對付銷衙司,難度有點大,性命有點危。都別大意了,棺材板薄的自個兒小心點,不是對手就撤進內圈打車輪戰。我們目的不是和銷衙司拼命,是要將最後一刻鐘時間拖完,把追來的人拖在這裡。來了多少人?”
斥候回答道:“估摸著,有二十來人。”
“噗通”
薛飛突然間從馬上跌落下來,尷尬的進行著表情管理,揉了揉僵硬的黑臉。
“老子薛飛是出息了,人家不敢惹的銷衙司,老子愣是惹了三次。那啥...咳咳,來的人有點多,你們打不過就跑,不丟人。”
“我們五十人,他們就二十人,不該他們跑——”
“嘖,讓你跑就跑,廢話什麼?”
薛飛絮絮叨叨的叮囑半天,飛鷹堂弟子都彷彿沒聽見,一個個神色凝重,持劍握刀如餓狼般盯著銷衙司來的方向。
“噠噠噠”
漸漸地,馬蹄聲越來越清晰,隱約能看見銷衙司飛騎的模糊輪廓,亦是殺氣騰騰的朝這邊衝了過來。
待能看清為首之人的臉時,薛飛扛著黑色鋼刀推開面前小弟,臉色一冷,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
“閻驍?哎喲。不就是沒接你生意嗎?至於大費周章,帶著銷衙司的人來找我麻煩?”
閻驍勒住韁繩,瞥了一眼趙振俠,開口問道。
“刑部押送的屍體呢?”
薛飛訕笑道:“哦,你說北邙四害呀?他們跟我有仇,這你是知道的。現在他們死了,我不得給他們挫骨揚灰了?嘿嘿。”
趙振俠抬眉覷了眼遠處覆蓋著草蓆的馬車,冷笑一聲。
“好,那你現在就把他們挫骨揚灰,一把火燒掉,就在這京亭官道上把骨灰給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