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箭雨消停,為首的流寇帶著十來名手下慌張逃走。
釋德掠身飛出數丈,雙手攀著崖壁,向上連續抓行如猿猴般輕巧的翻到山上。
看見眼前滿地屍體,釋德閉上眼睛不忍卒視:“阿彌陀佛,羅檀越造如此多殺孽,死後是要下無間地獄的。”
羅慶蕩翻過一具屍體,掀開衣服露出胸口,看見左胸上的蒼鷹圖案,篤定的說道:“他們就是南越國的軍士。”
“啊?”釋德訝然一聲,走到近前:“哦,那殺的好。呸,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們雖然是惡魔,但...算了,貧僧也無法為他們洗脫。羅檀越是發現了什麼嗎?”
羅慶蕩滿面愁色,看向遠處建在山上的北岸巡河司府衙,以及那高聳厚實的城牆。
“很明顯,是有人故意放他們進來的。汨城的守軍,已經被滲透了。”
“咿...羅檀越可否說些貧僧能聽懂的話?”釋德滿臉疑惑地抓著腦袋。
羅慶蕩站起身,面色凝重地望向汨城:“不瞞大師。這件事情說來複雜,但也簡單。”
釋德立即道:“簡單說。”
羅慶蕩道:“二皇子試圖將汨州道拱手讓給南越人,挑起戰亂,趁機篡權。”
“哦,原來如此。”釋德似是而非的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羅檀越還是別說了,貧僧實在聽不懂。”
此時,山下無拐河上傳來雀躍般的歡呼聲,存活下來的人紛紛走到船頭,看向高聳的懸崖頂端。
聽見聲響,羅慶蕩無奈地聳聳肩。
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掠身上山,不知道下面是否還有存活下來的官兵,也無法確定通緝令是否已經抵達汨城。
“大和尚,沒法坐船了,我們走進城吧。”
從山上下來,又重新租了條小船,悠悠的朝著汨城前行。
穿過一片蘆葦蕩,從一處荒廢的渡口上了岸,沿途景象不由得讓人觸目驚心。
農田大多已經荒廢無人耕種,隨處可見被燒成灰燼的房子,田野間更有狼狗在叼食著腐爛的屍體。
偶然見到人影,也是在倉皇的四處奔命。
遠遠的看見他們,就已是嚇得慌不擇路,以為是來劫掠的匪寇。
釋德看見這幅場景,唸了一路的“阿彌陀佛”,直到最後更是邊走更哭,泣不成聲。
羅慶蕩的心情亦是沉重無比。
南越人尚且沒有進城就已經如此,一旦二皇子果真將汨州道拱手讓出,後果可想而知。
到了夜晚,兩人就地起了篝火,採摘了些野果就食果腹。
釋德和尚仍然在哭,邊哭邊咬著野果,開口說道:“羅檀越,貧僧想回九華了。”
羅慶蕩躺在鬆軟的草地上,仰望著漫天星光,平靜地回道:“大和尚怎麼了?”
釋德道:“這裡太慘太慘了,貧僧實在是不忍心看。”
羅慶蕩笑道:“原來大和尚也會逃避呀?佛祖不是說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我現在就身處地獄之中。大和尚難道就不想,將眾生度出苦厄,脫離苦海嗎?”
釋德和尚雙手合十,唸了句佛號:“羅檀越說的是,貧僧道行淺薄了。”
到了深夜,荒野上傳來淒厲的狼嘯聲,陣陣腳步由遠及近,快速朝羅慶蕩所在的草地逼近。
羅慶蕩眼睛倏然睜開,坐起身來。
“大和尚?”
釋德依舊在盤坐著:“阿彌陀佛,貧僧已聽見了。”
兩人立即離開了篝火,鑽進茂密的草叢中,矮著身子凝神觀察。
很快,一隊穿著烏黑鎧甲的兵士來到篝火旁。
為首的中年將官四下掃視,開口道:“搜,人還沒有走遠,絕對不能讓他進城。”
搜尋隊伍朝羅慶蕩藏身位置逼近,羅慶蕩眉頭輕輕皺緊,將神隱劍向下壓了壓。
釋德和尚雙手合十,看了眼羅慶蕩,羅慶蕩輕輕搖了搖頭。
按說,對方既然派人來搜捕自已,肯定不會沒有安排後手。
這幾名鎧甲軍士容易應對,可他們的後援在哪裡,又安排了怎樣的高手呢?
羅慶松繼下了羅慶蕩的名字,雖然沒有羅慶蕩在銷衙司的經歷。
但是,關於銷衙司的行事作風,以及每個人的行為習慣,羅慶蕩都曾事無鉅細的告訴他。
正因為此,他才不敢輕舉妄動。
果然,夜幕之下,這群士兵只是草草搜尋一番,就已回到篝火旁整頓隊伍。
“報告,並沒有發現蹤影。”
為首將官狐疑地看了眼草叢,下令道:“肯定是來時的動靜太大,叫他們聽見了。現在夜色漆黑,不方便尋找,通知各個關卡,千萬別讓他們混進城,收隊。”
沒過多久,腳步聲漸漸地遠了。
但羅慶蕩卻依舊匍匐在草叢裡面,沒有著急出來。
釋德和尚眉頭一挑,聽見這隊軍士已經走遠的腳步,開口說道:“羅檀越——”
羅慶蕩猛然一驚,心下直道不妙。
果然,和尚話沒說完,腳步聲由遠及近,急促地朝他們這邊衝來。
與此同時,黑夜下亮起道道火光,一根根火把扔向羅慶蕩所在枯草叢。
一時間,恍若白晝。
釋德和尚這才驚覺自已犯了大錯,尷尬地訕笑著,然後疾身向旁邊退去。
羅慶蕩翻手一拍地面,借力竄起兩丈多高,神隱劍已然出鞘,將朝他扔來的火把一一擊飛。
“咯咯,大師兄,我就說他們就藏在這裡嘛!”
遠處緩緩走來三個人,一男一女一小孩。
說話的,正是穿著紅色肚兜、扎著沖天鬏的孩子,嘴裡還咬著個糖葫蘆。
但他腰間卻纏著一圈色彩斑斕的藥囊,渾身散發著濃烈的草藥味。
看見這個孩子,羅慶蕩的臉色已是不妙。
年輕的白衣男子嘴角揚起詭笑,嘴角的那道弧線可真像是毒蛇的蛇信子。
“多多真聰明,回頭獎勵你糖葫蘆。”
多多指著站在草尖上的釋德:“多多要那個糖葫蘆,好亮好亮的。”
身著淡綠色長裙的女子聲音清脆婉轉,好聽極了,但說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那個和尚的糖葫蘆可不好要呀!多多,你有把握嗎?”
多多舔著糖葫蘆,說道:“如果他是少林弟子,我有十成的把握。”
白衣男子道:“如果不是呢?”
多多嘻嘻笑道:“那我有十二成的把握。”
此刻,羅慶蕩腳踩草芒之上,不忘提醒釋德。
“大和尚小心了,雙腳千萬不要沾地。”
釋德大和尚低頭看了眼。
夜色烏黑,雖然什麼都看不仔細,但依稀能看出腳下地面有東西在蠕動,也是心下一緊。
“羅檀越,他們是什麼人?”
羅慶蕩嘆了口氣:“麻煩的人,比司徒殤和歸無憂都麻煩。我寧願面被兵器譜上的高手圍攻,也不願面對他們。”
“哈哈哈哈....”
白衣男子大笑著上前一步,朝羅慶蕩拱手作揖。
“難得羅大俠還記得我們,在下南疆許有為見過羅大俠。”
綠裙女子遠遠的福禮:“小女子袁福秀有禮了。”
羅慶蕩長劍一甩,抖出陣陣劍吟之音。
只見他眼前空氣倏然波動,亮起密密麻麻的磷火。
原來,兩人在說話間,就已催使毒蟲試圖偷襲。
若非及時察覺,怕是已經遭了毒手。
“南疆三怪一老饕,你們的師傅“萬毒手”薛伯平為何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