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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真的故事

“如果這小子一輩子都不說,你就陪著他睡一輩子?”雲無暇質聲道。

“阿彌陀佛,陪佛祖也是陪,陪檀越也是陪。心中有佛,處處皆是修行。”釋德和尚的嘴中,總能吐出氣死人的話。

蕭老爹上前準備規勸一番,可想到自已連佛是個逑都不知道,還是不要和這位高僧逞口舌之利。

萬鼎峰見狀要開口,釋德和尚卻在那一根孤零零木棍上翻了個身,將屁股對著他,萬老莊主頓時不想說話了。

誰想對著一個和尚的屁股張嘴呢?

於是招呼雲無暇:“雲掌門學識淵博,要不與釋德大師理論一番?”

雲無暇整了整衣冠,欲挾長者威望好好說道說道,為自已挽回些顏面。

可他剛走上前,釋德和尚就將草鞋脫下,朝他伸出腳底板。

雲無暇氣得鼻大眼睛圓,憤憤地白了眼萬鼎峰:你萬莊主不願對屁股說話,合著我雲掌門活該對腳掌心說話了?

他也只好退下去。

羅慶蕩雖不能像釋德和尚一樣翻身,但他還能說話,還能笑,放聲大笑。

“羅某平生經歷無數,像今日這般在鬼門關前來來回回遊蕩的經歷,倒還真是第一次。”

雲無暇像是正在高潮的情婦,敏感得不得了,彷佛羅慶蕩這話專指他一樣。

畢竟他今年丟的人,比他的弟子都多。

“臭小子休要得意。和尚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我瞧著你們能撐到幾時。”

這倒是個好主意!

幾位主事的吩咐手下升起篝火、採購酒食,在蘇老鏢頭的墓前開席。

蕭老爹自是沒意見,這裡不是他的墳。

墓主人躺在棺材裡不說話,那就是答應了。

瞧瞧,釋德和尚不愧為佛門大師,一字一句都是佛理。

時已入暮,落霞殘虹,日月共天。

山林映染夜色,鋪開了層次,樹梢澄紅,樹幹藏身黑暗中,偶有三兩縷月光落在蔥鬱茂盛的樹林邊緣,引得走獸趨光而行。

肥碩的野兔從逐漸陰暗的茂林中竄出,悶著頭往前跑。

“啪嘰”撞在墳墓外圍的花崗石護欄上,暈了一陣,又竄回林子裡。

這守株待兔,竟是個胡編的故事?

篝火旁的人痛斥著寫書人的不嚴謹,為什麼不將兔子重量、奔跑速度、所撞之物如何堅硬一一寫清楚,好叫他們知道:不是每一隻兔子撞在樹上、撞在石頭上都會死的。

小侍童將故事書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上兩腳:“破書、破書,寫的都是假故事。”

封萬里將書撿起來,擦去灰塵和腳印,遞迴侍童:“人不願說實話,只好編個假故事安慰自已。你瞧他們,也在等一個假故事。”

侍童撓撓頭:“少爺,為什麼他們要聽一個假故事呢?”

封萬里摸著侍童的髦髧,笑道:“因為那個真故事呀,他們不願意聽,也不願意相信。”

侍童瞪著好奇的眼睛:“少爺知道那個真故事?”

封萬里道:“知道。玉郎兒想聽嗎?”

侍童玉郎兒連連點頭:“想聽。”

封萬里牽著玉郎兒坐回篝火旁,從裝飾華美的鎏金木箱中取出兩壺酒:“去,將這壺酒送給那個躺著的叔叔。回來,我就說給你聽。”

玉郎兒顛著小短腿,一步一個腳印的跑過去,將酒壺放在羅慶蕩肚子上,奶聲奶氣的說:“叔叔,這是我家少爺送你的。”

羅慶蕩微微一笑:“好孩子,和你家少爺說聲謝謝。”

玉郎兒肉乎乎的小肥手連連搖著:“不不不,我家少爺不喜歡別人對他說謝謝。少爺說了,善惡皆由心由已,作如是觀,才能率性隨心。”

釋德和尚卻在這時,突然從木棍上跳了下來,緊緊地摟著玉郎兒,喜極而泣的說道:“好徒弟,你太有佛性了。徒兒,你與我佛有緣,願意拜入佛門拜貧僧為師嗎?為師願將畢生所學傳授與你。如果不夠,為師還能去少林再借一點,《易筋經》除外,那三位禪師實在太厲害,為師也打不過。”

玉郎兒被摟得臉頰通紅,奮力掙扎著:“大和尚你放開我。少爺說了,如果和尚離你太近,就朝著他的光頭給一巴掌。”

釋德和尚懷中陡然一空,玉郎兒竟像條魚兒一樣從他懷中滑了出去,然後腦殼上果真捱了一巴掌。

玉郎兒倒騰著小碎步,已跑遠了。

釋德和尚呆怔好一陣子,才喃喃道:“佛緣盡了。”

羅慶蕩笑道:“這孩子小小年紀,天賦倒是極佳,能將鳧水遊練到這種地步,也是難得。”

釋德和尚扭頭盯著羅慶蕩,一字一頓道:“貧僧是說,貧僧與施主的佛緣盡了。”

羅慶蕩道:“封萬里的故事?”

釋德和尚道:“呀?施主沒被點穴?”

被點穴的人內力受阻,是偷聽不見遠處人說話的。

封萬里的腔調素來溫柔儒雅,雖沒有刻意壓聲,但也沒有特意拔高語調。

何況此處聚集著四五十人,五堆篝火熾烈燃燒,推門換盞人聲嘈雜,要精準分辨出封萬里的聲音,非內力極深厚者不可。

若不然,雲無暇怎會沒有絲毫反應呢?

他若是聽見了,就當知道:封萬里即將講給玉郎兒聽的故事,就是當年陰山發生的那件事。他肯定會拼死阻止封萬里講這個故事,這故事對華山派來說,著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羅慶蕩道:“蕭老爹的點穴手法...嗯,還算高明。”

釋德和尚道:“施主內力如此深厚,為何不逃?”

羅慶蕩苦笑道:“大師沒見我受了傷嗎?”

釋德和尚道:“也對,受了傷的人總是跑不遠的。與其被銷衙司攆來攆去,倒不如躺下聽人說故事。”

羅慶蕩道:“這個故事,怕也只有大師聽了,會相信是個真故事。”

釋德和尚躺回木棍上,嘆息道:“施主如此好打機鋒,要是再年輕個二十歲,貧僧就邀施主入佛門咯。可惜,可惜了。”

羅慶蕩道:“和尚?”

釋德道:“啊?”

羅慶蕩道:“你不怪我騙你喝酒?”

釋德滿臉驚訝的跳起來:“呀?你騙了貧僧嗎?貧僧也想試試酒是什麼滋味,可苦於沒有機會又不敢破戒。常人見貧僧是個和尚,都將酒肉挪得遠遠的。多謝羅檀越,讓貧僧破了一次戒。那個...檀越,商量個事兒可以嗎?”

羅慶蕩忍俊不禁:“大師請說。”

釋德道:“下次嘛...可以試試別的。”

羅慶蕩道:“大師想破哪一戒?”

釋德緊張的捂著襠:“咦...這個嘛...佛曰不可說、不可說。”然後又一臉痛苦,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貧僧破戒都是被逼的,佛祖聽明白了嗎?是被逼的。”

羅慶蕩哈哈大笑,笑得冷汗直冒,傷口的疼痛已在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