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房間。

標準的雙人床上整齊地鋪著純白色的床單，對面是一套老舊桌椅，側面的牆上掛著一臺電視機。

設施簡陋，但還算乾淨。

程爍進門就把空調開啟了，按照常理，這種平價酒店的空調要設在16度才能降溫。

之前說好的放完行李就走，這人怎麼把空調開了？

景亦將行李箱立在牆邊，“你這是準備賓館半日遊？”

“什麼？”

程爍話音剛落，二人的手機同時震了一下。

胡一非：樓下集合，孫琦請客。

景亦拔出插在門口的房卡，房間自動斷電，“走吧。”

眾人在樓下找了一家火鍋店。

他們去的時候有些晚，雅間已經沒位置了。

二樓的房間看起來不算少，胡一非問服務生：“上面都坐滿了？”

“是的帥哥，今天有好幾桌都是同學聚會。”

“行吧。”

服務生帶著六人在大廳落座。

大廳裡聲音嘈雜，對話聲、酒瓶碰撞聲亂作一團。雖然六月份不是吃火鍋的旺季，但海城的火鍋非常出名，火鍋店往往座無虛席。

向宇倒了杯水，“湊合吃點得了，這個時間估計到哪都這樣。”

胡一非邊看選單邊問：“孫琦，用不用給你省點啊？”

這麼多人吃火鍋，少說也得小几百，往大了說上不封頂。

“不用，點吧，”孫琦大方地說，“我要是沒錢了，你記得救濟我。”

胡一非白了他一眼，扭頭問另一側，“爍哥，景哥，你們要點什麼？”

景亦被大廳裡的煙味燻得有點難受，“你點就行。”

胡一非舉著選單跟服務生比劃，最後說了一句，“先這些吧，不夠再說。”

“好的，馬上給您上菜。”

服務員拿著選單離開。

“——景亦？”

被喊到名字的人循聲望去，樓梯口站著一個身著黑色運動裝的少年，黑色的短髮顯得整個人乾淨利落。

沈易之？

怎麼這麼巧？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了。”沈易之走近，眼底閃著欣喜的光。

他看景亦的眼光夾雜著別的東西，讓程爍打心底泛起幾分煩躁。

沈易之未曾想還能在海城見到景亦，畢竟那人說過大機率不會回來了。

他們一年未見，心情難免會激動些。

可景亦神色寡淡，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沈易之繼續說：“今天是同學聚會，他們都在樓上，你要去看看嗎？”

景亦和他們同窗兩年，按理說也算是班裡的一份子。本來前兩天沈易之還準備問景亦要不要回來參加畢業聚會，可自己想想也知道答案——他不會來。

“不了，你們玩。”景亦淡淡道。

沈易之：“那回頭再聯絡。”

“嗯。”

飯桌上熱鍋內的湯底沸騰翻滾，熱氣氤氳。

胡一非夾了一筷子肥牛進去，搶在程爍之前問出心中的疑惑：“景哥，那是你之前的同學嗎？”

“嗯，從初中開始到高中，差不多五年。”

程爍嚼著青菜，嘎吱作響。

景亦轉頭問：“你牙不好嗎？”

這麼使勁做什麼？

程爍扯了一下嘴角，“牙疼。”

一頓火鍋差不多吃了一個小時，最後結賬的金額是四百五，平均下來每個人不到八十。海城作為一個旅遊城市，這個消費水平屬實難得。

下午的出行計劃，眾人沒有達成共識。最後決定各玩各的，明天一早再去海邊。

景亦帶著程爍去了附近不遠處的公園。奈何園內花草茂盛，正是蚊蟲聚集地。二人身上沒有任何驅蚊措施，不到五點就回了酒店。

景亦早有準備，提前帶了兩瓶風油精和花露水。

程爍塗著風油精，抱怨道：“這裡蚊子怎麼這麼多？”

“習慣就好。”

“我習慣不了一點。”

景亦沒理他，拿出手機看訊息。

沈易之：今天怎麼突然回來了？

JY：陪朋友來旅遊。

程爍的獵豹般的眸子眯起，心中警鈴大作：“你跟誰發訊息呢？”

“我後媽，你要看嗎？”景亦亮出手機螢幕。

上面確實有一條齊碧蘿發來的訊息，提醒他在外面玩要注意安全。

“算了，”程爍掐了一把蚊子咬的包，“晦氣。”

景亦無奈地笑。

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兩個人都懶得出門。景亦直接說不餓不吃了，程爍二話不說，點開軟體就叫了個外賣。

吃完飯，景亦靠在床頭看電視，程爍在一旁打遊戲。

這人今天還挺老實的。

景亦想。

*

晚上睡覺之前，景亦有沖澡的習慣，今天也不例外。

他隨手拿了兩件貼身衣物就進了浴室。

咔噠一聲，門被鎖上。

程爍心道鎖門幹嘛，又不是沒看過。

緊接著浴室內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這聲音與那天的聲音在程爍的腦海中重合。

心中不禁浮想聯翩。

燥！

太燥了。

16度的空調怎麼這麼熱？

程爍深呼吸兩口氣，他有必要去洗個澡。

十五分鐘後，浴室的門開了。

景亦將頭髮吹得半乾，剛剛洗過的面板更加白皙。他身上的這件上衣領口有些大，精緻漂亮的鎖骨裸露在外，上面的水珠若隱若現。

死去的記憶再次攻擊他。

程爍的喉結向下滾動了一下。

視力太好在某些時刻也是一種折磨。

“你不洗嗎？”那人薄唇輕啟，聲音清潤好聽。

“……洗。”

不洗能行嗎？

程爍二話沒說，從行李箱裡隨便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衝。

進去之後，他將熱水器往藍色的方向擰了少許，微涼的水流打在身上，才稍稍降了熱度。

景亦在原地呆愣片刻。

洗澡有什麼可著急的？

又沒人跟他搶。

待程爍從浴室出來，床上靠內的一側已經躺了人。景亦側躺著，被子蓋了一半，薄薄的上衣布料勾勒出瘦削的肩背弧度。

這麼快就睡了？

程爍沒出聲，隨手關燈上床。

他們雖然在三居室裡共同生活半年多，但躺在同一張床上，還是頭一回。

遠處馬路上的車燈透過窗簾縫隙，在天花板上映出一閃而過的光影。

程爍睡不著。

他側過身去看景亦的背影，細軟的髮絲貼在白色的軟枕上，露出小片瓷白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