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玉此刻本來在林秋他們前面帶路。

但是卻忽然發現，林秋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她疑惑的回頭。

卻看見，都雲諫，已經一臉猙獰的走了過來，他逼近代玉，把臉貼在代玉的耳邊，聲音嘶啞。

“你們好大的膽子！”

“當年保家衛國，為這片土地犧牲的英烈魂魄，你們竟然當做牲畜一樣拍賣？”

“真的半點良心也沒有了。”

“還有那臺上的拍賣師，我記得她，她原來是個脫口秀演員吧！因為搞擦邊被封殺了，沒想到，竟然到你們這裡來了。”

“你們看著那臺上的鬼魂，就無半點觸動？忘了他們是怎麼死的？”

代玉的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

“想不到，幾位竟是愛國者呢……”

“但是怪談協會的宗旨，就是天下大同。”

“而且您看，那臺上的鬼魂，本來就已經是死了，如果不是怪談協會的捕獲，他們還在高麗，當孤魂野鬼！而現在，他們至少回到了家鄉……”

“先生，當恐怖復甦開始的那一刻開始，時代就已經變了。”

都雲諫，怒目圓睜。

眼看著就要發怒。

可就在這時，林秋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嘶啞。

“走吧！”

“去我們的座位。”

都雲諫有些意外的回過頭。

卻發現，林秋的眼神，依舊怔怔的盯著燈光匯聚的舞臺。

但他的眼眶已經不紅了，牙齒也不再相撞，只是整個人，不知為何，透出一股莫大的……悲涼。

都雲諫咬著牙，不再說話。

代玉也感覺到幾個人情緒不對，安靜的帶著幾個人，到了一處在中心拍賣舞臺，西北角的桌子後，就緩緩退下，她要回到頂樓賭場，幫林秋，處理砝碼。

她在走之前，還叫來了新的陪客女郎，簡單吩咐了幾句。

新來的女郎，同樣明豔，只是年齡看上去，比代玉小了一些。

那女孩兒給林秋他們三人，各自倒了一杯紅酒後，就安靜的站在旁邊，不再說話。

而與此同時。

另一邊，燈光匯聚的舞臺上。

卻熱火朝天。

那個美豔的拍賣女郎，臉上的笑容則越來越誇張。

因為競價已經開始了。

“六號，出價三千萬！”

“十二號，出價三千五百萬！”

“四號，出價四千萬……”

……

舞臺上，牢籠裡，三尊鬼魂的起拍價，是三千萬起。

每次加價，不能少於五百萬。

很快，那三尊鬼魂的價格，就已經被競拍到了八千萬的高價。

都雲諫，又一次蠢蠢欲動。

他們在頂層，贏了快一個億，並非沒有叫價的資格。

可就在這時。

一直守候在旁邊的陪客女郎，小聲提醒。

“先生，八層的拍賣會，拍賣的價格單位，是美元。”

都雲諫眼角抽搐了幾下。

“他孃的……”

隨後他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林秋。

“師兄！不競拍嗎？”

林秋的眼睛依舊怔怔的盯著那光影流離的拍賣舞臺。

“我們的錢不夠。”

而就在這時。

舞臺上，那拍賣會女子的聲音忽然高亢！

“五號，出價八千萬！”

“還有比八千萬更高的嗎？”

“在座的各位，都讀過那篇文章吧——《誰是最可愛的人》！”

“現在，最可愛的人的鬼魂，就在我的身後，他們將是最珍貴的藏品！”

“二號！！二號出價八千五百萬！”

“還有比八千五百萬出價更高的嗎？八千五百萬一次，八千五百萬兩次，八千五百萬……”

但就在這時。

一個稚嫩的小手忽然舉起。

“嗯……”

“是新來的會員！”

“四十六號，出價九千萬，還有沒有比九千萬更高的……”

……

這一刻，都雲諫愣了。

旁邊負責侍奉他們的陪客女郎也愣了。

她慌張的衝著拍賣舞臺打手勢。

示意這裡出了意外。

剛剛舉手的，是王凝霜。

此刻的王凝霜，踩在沙發上，把手舉得特別高。

都雲諫，又驚又喜。

但很快，他想到了即將到來的麻煩，眉頭又開始緊皺。

林秋則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盯著舞臺上的赤紅鬼魂。

但都雲諫，注意到，林秋的牙齒，又開始上下碰撞了。

而拍賣臺上的女子，也注意到了陪客女郎打出的手勢。

她臉上的笑容一僵。

“嗯……四十六號客人！”

“提醒一下，我們這裡的拍賣品，是不允許賒賬的。”

“在競拍下貨品後，需要立即結算款項！”

“如果不能立即付款，拍品，會重新流回競拍臺，再次競拍。”

拍賣女郎，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一旦拍品，重新流回競拍臺，那剛剛亂叫價的競拍者，丟人可就丟大發了……在上流社會，臉面是很重要事。

沒人想成為其他人，私下裡的笑柄。

都雲諫，猶豫著，要不要把王凝霜給拉下來。

但就在這時。

王凝霜，卻奶聲奶氣的開口。

“我不是競拍……我是有事情想要提醒你，阿姨……媽媽跟我說過，在外面，有事情要舉手。”

舞臺上的拍賣師，眼角抽搐了幾下。

“阿……阿姨？應該叫姐姐吧。”

“嗯……這位小姐，您有什麼事，請稍後再說，四十六號座位的會員，協會是不允許會員，帶親眷進來的。”

可就在這時。

異變突生。

咔嚓，咔嚓的聲音忽然響起。

競拍師女子的身後。

那巨大的牢籠，不知什麼原因。

西北角的鐵欄杆，忽然碎裂。

赤紅的火焰，從那破碎的欄杆裡，鑽了出來。

在牢籠外，捲成一面赤紅的飄揚的旗幟。

牢籠裡的赤紅鬼魂。

在這一刻，拖拉著身上的鎖鏈，竟然從破碎的欄杆處，鑽了出來。

他們嘶吼著，叫喊著……像瘋了的野狼。

提著鋼槍的那個鬼魂，更是直接提著鋼槍，向著那舞臺上的女拍賣師衝了過去。

女拍賣師，發出尖叫。

而王凝霜，則把手縮了回來。

“我剛剛想跟你說的，就是這個……你後面的籠子……壞了。”

“還有你剛剛說的《誰是最可愛的人》，我也會背哦！當時，我和媽媽還有姐姐，擠在一間小屋子的時候，院長，曾扔給媽媽一本書，媽媽說，那是小學課本……”

“那篇課文，媽媽給我和姐姐，讀了很多遍，我們最後都會背了！”

王凝霜的聲音，抑揚頓挫的響了起來。

“我見到一個戰士，在防空洞裡吃一口炒麵，就一口雪。我問他：“你不覺得苦嗎？”……他把小勺兒乾脆放下，興奮地說：“拿吃雪來說吧。我在這裡吃雪，正是為了我們祖國的人民不吃雪。他們可以坐在挺豁亮的屋子裡，泡上一壺茶，守住個小火爐子，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想做點什麼，就做點什麼……我在那裡蹲防空洞，祖國的人民就可以不蹲防空洞。他們就可以在馬路上不慌不忙地走呀。他們想騎車子也行，想走路也行，邊溜達邊說話……””

整個拍賣會場的宴會廳，都亂了。

沒人想到，那赤紅的鬼魂，竟然如此彪悍，牢籠困不住他們，鎖鏈也拉不住他們……他們從籠子裡鑽出來後不久，那鎖鏈也被他們掙斷了。

赤紅的煙，像被吹散的赤旗的碎布，飄散整個宴會場……

而林秋，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