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坐在沙發上，眼神迷離，像是陷入了回憶裡。
直播間的人數，還在瘋漲，已經奔著兩千去了。
但是直播間的彈幕，卻忽然少了很多，好像所有人，都在靜靜的聽著那個亡魂講述，七十多年前的故事。
“那是……五零年，我們的國家一歲了。”
“但是高麗的局勢，岌岌可危。”
“我們沒有立即渡江，而是大部隊，先開拔，調往東北，組建東北邊防部隊，東北是國家唯一的重工業基地！我們不能讓東北再落入敵手。”
“但阿美尼卡的轟炸機，完全無視我們，他們飛過了曳落江，在東北的農田裡，投擲燃燒彈，我們攔截不了他們的飛機，只能去農田裡救火！”
“好多老百姓跑得不及時，都被燒死了！我眼睜睜看見一個孩子，被燒得面目全非！從那天起，我們整個軍，都憋著一股氣！”
“還我們百姓的命來！”
“……”
林秋的呼吸開始加重。
他身上的飄散的紅煙比剛剛又濃郁了幾分。
“但是還好，很快，十月，我們就接到了命令……跨過曳落江，保家衛國！”
“我們是第一批進入高麗的部隊，跨過曳落江的前一晚，部隊吃的是茄子燒肉，肉很多，那是我這輩子吃得第二好的飯，第一好的，是和李知非同志的婚宴！”
林秋不自覺的笑了一下。
舉著手機的林星畫也笑了起來。
那個她不曾見過的曾祖母，在祖父的形容裡，是一個美麗且溫婉的母親。
至於曾祖父，爺爺卻極少形容，因為他也沒見過，只見過幾張模糊的老照片。
林秋的聲音，繼續幽幽的飄來。
“跟隨我們一起的，除了原三十八軍的戰士外，還有一支文工團，文工團被編入我軍，就跟在我們連隊後面！”
“我對那支文工團，印象深刻，因為團裡很多小戰士，都很年輕！”
“跨曳落江的時候，他們就跟在我們連隊後面。團長讓我對文工團的戰士，多照顧一些……可剛到高麗，就是戰場，我們對高麗的情況不熟悉，東躲西藏，電臺靜默。”
“第一次戰役開始……我們對上了阿美尼卡，騎一師第五團，贏了，那些阿美尼卡的鬼子，帶著鋼盔，還有防彈衣……”
“嘿嘿……防彈衣，防個屁，照樣打死他！”
林秋的雙眼，兇光畢露，讓舉著手機的林星畫根本不敢吱聲。
但是很快，林秋的雙眼，又從兇狠，轉變成悲傷。
“可我們也損失慘重。”
“我們軍很多戰士，打跑了倭寇，打贏了內戰……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希望，能過上好日子了，可就這麼沒了……”
“文工團缺少作戰經驗，很多小戰士都犧牲了！有一個女同志，姓戴，高中生，非常漂亮，聽說還是文工團的“白毛女”，遭遇戰時，第一炮就沒了。戰鬥結束後……有人在河裡的石頭上，發現她的兩條辮子……撈起來，只有辮子，辮子稍上全是碎肉，一抖……埋了！”
“還有一個文工團的小戰士，總往我們連跑，說想加入我們連，衝前線，他說他身體好極了，是京城人，在文工團是演戲的，歌劇……打掃戰場的時候，我聽到了他的聲音，他在河道里喊我……林連長！我一回頭，他在河裡，我讓他爬上來，他搖頭，他說他負傷了！我去撈他……啊，他沒穿褲子，光屁股……腿沒了，飛機炸的。”
“我把他交回給文工團後，文工團的戰士揹著他，往山上爬，給他唱歌，“雄赳赳，氣昂昂，跨過曳落江……””
“河道里還有一隻手，也是文工團的，據說是個小提琴手……有個女同志，捧著那根斷胳膊，哭得傷心極了，她說“等我老了，我就把一根白髮拔下來，安在你的琴絃上，我們還一起演奏！””
“我們連大多都是經歷過戰場的戰士，可文工團的那些戰士沒有！不過上了戰場，就必須面對生死……這一仗我們必須得打，我們這些人，一身血，兩腳泥，我們把仗打完了，兒子輩，孫子輩，就不用打仗了。”
“五零年，我那年二十四歲，而那些文工團的戰士，年齡更小，大多十七歲……”
林秋的雙眼越發迷離。
像是完全陷入到了回憶裡。
林星畫一隻手舉著手機，另一隻手止不住的揉眼睛。
直播間裡，無數的彈幕飄過。
都是統一的哭臉。
只有不多的幾條，帶著文字。
“我就進來看個熱鬧！結果……你要殺了我嗎！朋友！”
“啊啊啊……受不了了，七九局的人，滾出來道歉。”
“雖然，但是，沒人發現嗎？烈士爺爺的身體，好像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怎麼像是在冒紅光呢！”
“那才不是紅光，那他孃的，是災兵鬼，失控前，冒出的血災光……叫那個主播快去打斷他！”
“？？？”
“你誰呀！”
“誰知道了……估計是在直播間蹭熱度的！大家不要理。”
……
而很快，那條突兀的彈幕，就被其他的彈幕吞沒遮掩，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
可與此同時。
沒人知道。
在距離懷安路，幸福裡小區，只有三個街區距離的一棟摩天大樓的頂層。。
一個穿著牛仔褲，白襯衫，嘴角還叼著一支香菸的中年，一邊在房頂飛奔，一邊氣憤的盯著手機。
“他孃的，竟然說老子是蹭熱度的！”
“老子在帝國豪庭，枕著姑娘白花花的大腿，按腳按得好好的……要不是諸葛家那個小姑娘的給老子打電話……”
不過中年的氣憤的神情，很快又平靜下來！
他盯著手機螢幕，雙眼放光。
“這天生鬼王……保真嗎？”
“我道宗秘籙裡，記載過的“天生鬼王”，只有三位，卻全部夭折……真想不到，到我這一代，竟然又碰上一個。”
“不知是福是禍……”
“鬼神道，以鬼稱神！”
“不知這一輩，在我手中，能否打造出一位，能覆滅萬業鬼仙；妖魔之主；掌緣化敷生死鬼生天尊的……鬼道神！”
這個鬍子拉碴的中年，雙眼閃爍的光芒越來越盛。
而他的手機螢幕中，直播間裡，坐在沙發上的林秋，身上散出的紅煙，也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