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突然發燒,徐向晨大半夜被沈嘉木叫過去給他打針,寬慰了沈嘉木幾句,徐向晨就走了。
雖然徐向晨已經有了放下許安的自覺,可是在他們倆的家裡,親眼見到他睡在別人身邊,心裡還是有點難受。
他也不是聖人。放棄只是因為得不到,不是不想要。
守了這麼多年的人哪裡是這麼容易就從心裡抹除的。
哪怕是習慣,忽然心裡少了一塊,徐向晨時常覺得寂寞又迷茫。
走神的功夫在路口撞倒了一個闖紅燈的男孩。
徐向晨暗自罵了一句,今天可真是倒黴。
男孩騎著單車,雖然闖了紅燈,但是自己也走神了,責任算是五五開,徐向晨報了保險,送男孩去醫院。
“你家屬呢,通知家屬過來照顧你吧,你這腿沒有兩三個月養不好。”
男孩悶悶說了一句“沒家屬。”
徐向晨以為他在說氣話“看你這樣是大學生吧?家是外地的嗎?已經放假了吧,怎麼不回家?”
男孩躺在床上看了他一眼說“我沒想訛你,你可以走了。”
徐向晨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攤上這麼個事煩上加煩,被男孩一激乾脆扭頭就回家了。
睡了一覺醒來,徐向晨心裡總是不踏實,那個男孩萬一真沒有親人,還是個學生,兜裡未必有錢,手術和康復都是一大筆費用。
良心不安的徐醫生提前半個小時到了醫院,先去看了那個男孩。
昨天收住院的醫生見他來了,跟他說“這孩子聯絡得到家人嗎?他腿傷得不輕,必須手術,但是他堅持要回家。不知道是費用問題還是什麼別的,昨天你送人來的,你去問問吧。”
徐向晨皺皺眉,推門進了病房。
“醫生說你要出院,怎麼回事?如果是費用問題,我可以先承擔,後續責任認定下來再說。”
“我說了不用你管,你這人閒的慌啊?”
徐向晨真想給他一拳“你這孩子怎麼不識好歹呢?我撞了你,你以後有個好歹的我良心過不去行不行?”
“切。”男孩冷哼一聲“我沒家人,你要是沾上了,只可能是血本無歸。”
徐向晨懶得理他,在他書包裡翻出了學生證。
“任朗,呦,學霸啊。腿瘸了多可惜,老老實實治病吧。”
徐向晨找來醫生給他安排手術的事。
術後還有康復的問題,徐向晨聯絡了任朗的學校,他還真沒有家人,母親過世,父親不知道下落。
沒人能來照顧他,就算給他找個護工,也就只能照顧他一小段時間,學校宿舍不能住,又不能一直住醫院。
思索了一番,徐向晨決定先讓任朗去自己家裡養傷。
任朗看著徐向晨意味不明“你看著也三十左右的人了吧,對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嗎?”
徐向晨聳聳肩“你一個小屁孩能把我怎麼樣?我就光棍兒一個人。”
“瞎熱心。”任朗小聲唸叨了一句。
他現在確實缺錢,宿舍原本也能住,但是現在腿斷了確實不太方便,租房子又浪費錢。
任朗最後還是跟徐向晨回了家,他好歹是個醫生,應該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人,何況自己也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狀態,還怕他圖什麼嗎?
徐向晨在院裡找了個靠譜的護工,自己白天上班就讓護工去做飯,照顧任朗,直到任朗的腿能拄著拐自己下地走路。
徐向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起初就是覺得自己有一部分責任,並且可憐這個孩子。
任朗一開始拒絕手術、拒絕他幫助的行為讓他對任朗有點成見,覺得這孩子不識好歹。
但是接觸下來他發現,任朗只是對人的防備心重,其實是個懂事的孩子。也是,自己一個人能生存下來,肯定有他自己生存的法則。
徐向晨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許安。高中時期的許安就像他這樣,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防備心重。
徐向晨空虛的心因為這個男孩的出現而不那麼難受了。每天下班的時候家裡有個人等著,而不是清清冷冷的一個人,這是眼下徐向晨最需要的了。
兩個人的相處朋友不像朋友,室友不像室友,徐向晨也懶得管,反正他腿腳好了也就得走了,在他最寂寞的時候有個人能做個伴,已經很好了。
任朗在徐向晨家住的這段時間越發覺得這個人奇怪,這麼大年紀別說結婚,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沒有就算了,他也沒有要找的意思,偶爾閒聊兩句,一副情場失意的樣子。任朗心裡就有了數,肯定是愛而不得。
任朗從小接觸的都是對自己有目的的人,沒一個是好人。
徐向晨是他接觸到的第一個沒有任何目對他好的爛好人。任朗住在徐向晨家裡,好像活在另一個世界,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日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心裡從來沒有這麼踏實過。
這天一向準時回家的徐向晨過了九點還沒回來,因為跟徐向晨算不上熟悉,兩個人彼此加了聯絡方式也沒用過。
任朗又等了一會,剛要給他打電話,就從陽臺上看到了花壇邊上坐著個熟悉的人影。
任朗穿衣服一瘸一拐地下樓,徐向晨坐在花壇上低著頭,即便不說話,這滿身的酒氣也說明了情況。
“怎麼不上樓?喝這麼多在這吹冷風是等著感冒嗎?”
徐向晨抬頭,眼神都沒辦法聚焦了,也不知道看沒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就說“你來啦。”
換做平時,任朗把徐向晨扛回去都不是問題,但是現在腿還沒完全好,一時竟然有點不知道怎麼辦了。
徐向晨突然拉著任朗的胳膊,拽他坐在自己身邊。
“許安,你昨天沒來上課,我筆記記了兩份,你回去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問我。”
任朗皺眉,這是喝傻了?都多大的人了還惦記課堂筆記的事呢?
“許安,你相信我,你肯定不會有事的,我高考要考醫學院,以後我當醫生,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你的。”
徐向晨醉酒的狀態下把任朗當成了許安,記憶也回到了高中時期,絮絮叨叨拉著身邊人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任朗聽到最後不耐煩了,拍了一下徐向晨的腦袋“你可真TM的痴情。”
徐向晨被拍得蒙了一會,也閉上了嘴。
趁他安靜,任朗把人架起來,萬分後悔自己沒拄拐下來,不然還能有個支點。
好不容易把人弄回家扔在沙發上,任朗被徐向晨照顧的很好的腿隱隱作痛。
任朗居高臨下看著沙發上的醉鬼,臉色鐵青。
根據他顛三倒四的話,任朗瞭解了個大概,那個叫許安的人,跟自己現在的經歷很像。
所以這個自己眼裡沒有任何目接近他的爛好人徐醫生,也不是全然沒有目的。
想用自己填補愛而不得的遺憾,他想的倒美。
替身文學這一套,任朗可不認。
徐向晨在沙發上睡著了,任朗只扔了個毯子在他身上,摔上門進屋睡覺。
可是翻來覆去的根本睡不著。任朗知道自己在生氣,但是氣的是什麼他不清楚。
就算被當成替身了,徐向晨也從來沒對他做過說過任何奇怪的話,還是說他連給人當替身的資格都沒有?!
一想到徐向晨是因為那個叫許安的人才把自己喝成這個德行,任朗心裡的氣焰更甚,燒的他五臟六腑都難受。
就像兒時自己手裡玩具被搶走後他發瘋差點把同父異母的哥哥扔進河裡,即便他不喜歡這個玩具,是他的就是他的,誰也不能拿走。
終於熬到了天亮,任朗把沙發上的人弄醒。
徐向晨頭疼地厲害,抱著腦袋坐起來問“我怎麼在沙發上睡的?”
任朗面無表情地說“你喝多了,我腿疼弄不動你。”
“哦。”這個理由合理,徐向晨也沒多想,許是自己喝多了回來就睡著了。
任朗起身說“我去給你泡點醒酒茶。”
“謝謝。”
宿醉之後還有人給煮熱茶喝,徐向晨捧著杯子心裡一暖。
任朗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昨天一直叫許安許安的,這人誰啊?暗戀物件?”
徐向晨搖頭“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讓你喝醉了還掛在嘴邊?”
徐向晨心虛得很“那我還說什麼了?”
“呵,那可多了,我不想聽你還非拉著我說,把你們這點事都說了一遍,還表達了一番你選擇放手的高風亮節。”
徐向晨頓時沒了聲。
他一直覺得自己在任朗面前是長輩一樣的存在,可是偏偏被他看到自己這麼糗的一面。
徐向晨尷尬的眼神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