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歸出生的時候朕確實送了一塊刻著五爪金龍的長命鎖。”
燕嘉見伏引坐在專屬於他代表著皇帝九五之尊的龍椅上倒是也不惱,還有心情調笑蕭鶴止:“你這小弟子挺有意思,不過要朕說啊,當年要不是你不願意,今時今日坐在這把椅子上的恐怕就是你不是我了,沒想到啊時至今日你的小徒弟倒是替你坐了一回。”
“人的命數都是天道既定的,在下一屆俗人,可不敢違逆天道。”
不敢違逆天道,要不是時機不允許伏引都想翻個白眼了。
以前覺得蕭鶴止可尊可敬,如今熟悉了怎麼發現這人還真有幾分不要臉的潛質。
不敢違逆你也違逆多次了吧師父。
“那你見過一個叫伏廷深的人嗎?或者伏天?”
“伏廷深?”燕嘉細細咀嚼了一下這幾個字,“不曾記得,有畫像嗎?”
伏引也沒客氣,直接湊合著燕嘉御書房裡的筆墨就畫了幅伏廷深和伏天的像出來。
燕嘉看了半天,點了點頭:“你這畫工不錯啊,都趕得上朕宮中的畫師了。只不過嘛……這兩個人朕確實未曾見過。”
“五爪金龍的長命鎖。”伏引見問不出伏廷深和伏天的事,便撕碎了那幅畫像,“你是在燕無歸出生之後製成的,還是從別處得來的?”
“五爪金龍的規制是最高階別,尋常皇室子弟最高只能用四爪龍。五爪金龍是隻有朕才能使用的,而長命鎖通常是給新生嬰孩的,無歸降生之前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雕刻著五爪金龍的長命鎖?是朕讓內務府造辦處現打的。”
“當年參與制作五爪金龍長命鎖的匠人還在宮中嗎?叫過來。”
燕嘉被伏引使喚也不生氣,朝著門外喊了聲:“成敬年!”很快帶著伏引過來面聖的那位成敬年就推門走了進來,看見坐在燕嘉位置上的伏引先是一愣隨後很快又垂下了頭。
“皇上。”
“去去去,到造辦處去找找當年給無歸打長命鎖的那幾個匠人,給朕把人帶過來。”
“是,皇上,奴才告退。”
成敬年麻溜的出去了,御書房內又只剩下了燕嘉、伏引和蕭鶴止三人大眼瞪小眼。
哦不,準確來說是燕嘉和伏引大眼瞪小眼,蕭鶴止沒有大眼也沒有小眼。
“你的性格一直都是這樣嗎?你師父也忍得了你?”
伏引看向一旁依舊一副與我無關我就是個來打醬油模樣的蕭鶴止。
“你覺得我師父忍不忍得了?”
燕嘉嗤笑一聲:“看樣子是忍住了。”
“成敬年去這一趟一來一回也要點時間,正好,講講你和紀聽晚的事吧。”
“哼。”燕嘉不知道從哪抽出把扇子來搖了搖,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下,“幽意無斷絕,此去隨所偶。晚風吹行舟,花路入溪口。際夜轉西壑,隔山望南斗。潭煙飛溶溶,林月低向後。生事且瀰漫,願為持竿叟。你知道嗎?這是聽晚和聽舟姐妹二人名字的由來。”
詩是好詩,即便是對人界文化不太瞭解,在修仙界也不懂風花雪月一心練劍的伏引也聽得出來。
她覺得是好詩,不僅僅單純是因為這詩寫得如何,而是因為其中的含義。
生事且瀰漫,願為持竿叟。
人間世多麼繁複茫然,願做漁翁持杆垂釣在溪旁。
以前覺得日日都無趣的生活現在倒成了奢望。
伏引忽然有一絲極其不合時宜的迷茫。
她現在被困在一個局中,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她想破局的目的是最後飛昇回到神界親手殺死上次沒殺成的人替她昔日一起長大的同伴們報仇。
可殺了藺佑之後呢?她該何去何從,調轉劍尖一劍把自已也殺了給藺佑陪葬嗎?
伏引搖了搖頭,試圖將腦海中混亂的思緒甩走:“你的意思是無歸的外租辭官是他自願的?”
“那倒不是。”燕嘉搖了搖扇子,“所以朕才信任蕭兄啊,說朕紫微坐命,成真了。說朕六親緣淺倒也不假。只不過這紫微坐命靠的是蕭兄,這六親緣淺,確實是朕的問題。”
燕嘉忽然坐直了起來,笑眯眯地看向伏引:“朕以前還沒坐上這把龍椅的時候還不懂,現在你坐上去了,你懂嗎?”
懂什麼?
伏引知道燕嘉在說什麼。
帝王,權衡,防備,疑心。
她深吸了一口氣,挪開視線冷笑了聲:“不懂。”
她雖然被冠上兇獸的名頭,但實際上卻很少主動對他人動手,最多就是個見死不救之罪,剩下的多半都是自衛,只不過就是自衛手段可能過激一些。
其實她懂燕嘉那麼做的原因,但是哪怕她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她也不會幹出和燕嘉一樣的事。
“不懂就不懂吧,那蕭兄你懂嗎?”燕嘉又看向蕭鶴止,蕭鶴止卻也直截了當的呵呵一笑,“我也不懂。”
“唉……”燕嘉覺得挺沒意思的,轉頭又看見伏引那張和紀聽晚一模一樣的臉,“小姑娘,你本身應該不長這樣吧?答應朕,下次見朕別再用這張臉了。”
伏引呵呵笑笑:“可以啊,那皇上也答應我一件事?”
燕嘉來了興趣:“你說。”
“五爪金龍長命鎖,是誰給你的?”
“什麼?”燕嘉頓時一怔,那張刻意營造的笑臉終於出現一絲龜裂,“朕不是同你說過是造辦處打的嗎?”
伏引收回撐在桌上的手,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抽出了那把小黑金匕首放在指尖把玩:“讓我猜猜成敬年回來之後會說什麼?都出宮去了還是……都死了?”
……
“你對太虛仙境也感興趣?”
顧沽琰噗嗤一聲笑了,一把推開燕無歸湊過來的臉:“老老實實在我鶴歸堂打半年工吧。”
“猜錯了?”燕無歸眯了眯眼睛,看看楚生又看看顧沽琰,咧開嘴笑道,“能給像你這麼漂亮又富有的姐姐打半年工對我來說也是不虧的。”
燕無歸一邊整理著鶴歸堂的貨架一邊回想著昨日和顧沽琰對話時的每一個細節。
楚生……顧沽琰……
顧沽琰向伏引要走楚生,既不是因為他身為雪蓮精本身的價值也不是因為對太虛仙境感興趣,那能是因為什麼?總不能是因為缺個化神期的看門的吧?
顧家雖然算不上修仙界在修煉上天賦卓絕或者是有豐厚家傳的,但卻確實是實打實的首富啊,出的價格足夠也不是找不到化神期的散修。
是為什麼呢?
他對楚生的瞭解算不上多,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在丹增的家中,在伏引帶他下了雪山之後。
他只知道,楚生是由住在雪山上那位次仁喇嘛養大的,一朵在雪山上住了幾千年的雪蓮精。
顧沽琰嘛。他上輩子基本都呆在神界,這輩子前十一年在人界,倒是真對這位南溪顧氏的二小姐沒什麼瞭解。
他還是聽伏引說是顧家的人解開了那個機關秘盒取出長命鎖之後才開始留心南溪顧氏的。
一個土生土長的修仙界富家小姐,和一個在秘境中長大第一次來修仙界不同世俗的雪蓮精,能有什麼關聯?
燕無歸是越想越不明白,但是他應下和顧沽琰的賭注時也並沒有想著一次就能猜中。
顧沽琰就算看著年輕還是個小姑娘,那也是顧家的小姑娘。
能混成首富的家庭能有簡單的人嗎?
伏引和蕭鶴止都去了人界,他近期應該都沒什麼事做,正好能來打探打探顧沽琰和楚生的事。
可以說他應下和顧沽琰的賭約本就意在透過這半年的時間來得到那個正確答案。
燕無歸將手中的陣盤差不多都擺上貨架的時候正巧碰到顧沽琰下樓,他立刻就湊了過去,指了指坐在櫃檯後面抱著手假寐的楚生:“顧小姐,我們都是給你打工的,憑什麼他可以坐接待臺,我就得擺貨呀。”
顧沽琰瞥他一眼,笑顏如花:“他,是我跟你師姐做交易換來的,至於你嘛……”
顧沽琰肆意地上下掃了燕無歸幾圈,嗤笑道:“賭輸了把自已賠給我的,身價不一樣啊。”
說完她也不理燕無歸在後面叫喚,直接出門離開了鶴歸堂。整理完貨架的燕無歸滴溜溜地轉了兩圈眼睛又朝楚生那湊了過去。
他直接上手就按住楚生的嘴角往上提:“我說你冷這張臉坐在這多不好啊,你瞧瞧別人那都排上隊了,你這還冷冷清清的呢,要不咱倆換換?”
楚生睜開眼睛,盯著燕無歸看了幾秒,將他的手拍開:“不要。”
“別呀別呀。”燕無歸絲毫不覺得尷尬,又將手搭上了楚生的肩膀,“你這不是浪費顧家的資源又壞生意嘛,你看顧沽琰那麼兇巴巴的,你就不怕她到時候看了這個月的賬本不高興把你燉了?”
“哼。”楚生冷哼一聲,重新又閉上了眼睛。
燕無歸見楚生不願意搭理他,這才悻悻地收回手。
他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不會想錯了吧?
這楚生是一塊鐵板,不愛說話,又頂著小屁孩的外表,關鍵是他打不過,撬不開,根本撬不開一點。
顧沽琰嘛……
好像也是真精明,每次他刻意的套話都能被她笑眯眯地打太極推回來。
蒼天啊,他不會真得給顧家白打半年工什麼資訊也撈不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