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這和其他地方有哪裡不一樣。”小蝶咬著糖葫蘆含糊不清問。

敖遠一聽細細打量周遭。

自打來此地他只顧著走路，緊跟在她們身後，乍一看此處好像沒什麼不同。

仔細一看，他環顧四周，肉鋪的青年漢子，賣脂粉的年輕婦人，路上還有幾個嬉鬧的孩童，其中一個是半妖。

細細感知甚至有幾個法力低微堪堪成人形草木精怪逛街。

場面居然詭異的和諧。

“這些人都很年輕？還有妖怪？”敖遠遲疑地開口，觀相貌此處的人至多不過二十來歲。

“這些年人妖隔閡太深，望月城尤甚，尊上一直想辦法能讓他們儘可能和諧相處，但並非一朝一夕能改變。”

“故尊上和城主合計做出這個試點地方，城中青年一代接受的教育是人不犯妖妖不犯人，倡導半妖與人無異。”

“此地是人妖半妖貿易往來之所，尊上希望以此為契機試著推廣，消除人妖隔閡也好讓半妖不再受偏見。”

小蝶解釋阮軟這一年來做的事，推行的各種政策成立的機構。

“姐姐太……”敖遠抿唇道，“太理想了。”

這個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夢，人修依舊屠戮人形的妖，妖把怨恨發洩在凡人上，人憎恨跟妖相似的半妖。

這些年他走過大江南北，看過很多因貪慾因怨恨家破人亡妖亡的悲劇，深刻認識到兩邊不可調和的矛盾。

“我開始也這麼想。”小蝶難得贊同他的話，“不過尊上做到了不是嗎？”

她想起初見尊上時的情景，那時她被綁到黑市拍賣，尊上從有虐殺奇特癖好的富人手裡救下她。

少女迎著光拯救了狼狽傷痕累累的她，說著當時她聽著可笑的話。

少女說我會讓你們堂堂正正走在街上不再受人欺辱。

莫名地她卻信了這番話，跟隨尊上看著她一步步兌現承諾。

當那日她走在街上時，尊上笑著對她說，“看，我沒騙你吧。”，她忍不住淚如雨下。

想起往事，小蝶擦了擦眼角的淚，敖遠看了她一眼識趣地撇開頭。

他看著周遭。

剛出爐冒著白煙的餅，熱情招呼的小販，孩童親暱的打鬧。

一切都跟剛才的不一樣了，他心下一鬆，看著人間煙火露出淺笑。

小蝶跟在後面，看著積極地到處買東西的敖遠，咬了口糖葫蘆。

他好像比剛才放鬆多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前面一個女童哎呀一聲，摔在地上，懷裡抱著的幾個地瓜滾落在地，其中一個咕嚕嚕正好滾到敖遠腳邊停下。

敖遠順勢撿了起來，看向前方。

女童旁邊的溫婉婦人柔聲安慰幾句，幫著撿起丟落的東西，又鼓勵般地拍了拍她示意她敖遠的方向去。

“阿孃。”敖遠愣愣地看著跟孃親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心臟劇烈跳動，眼眸瞬間變藍。

女童已經跑到跟前，問，“哥哥，可以把地瓜還我嗎？”

稚嫩的童聲讓他下意識看向女童，看著她專注盯著自己的神色。

敖遠感覺自己回到五十年前的時候，眼前的女童幻視成弟弟。

心臟如擂鼓般跳動，他別開視線，僵在原地。

女童攤著小手見遲遲等不到回覆，歪著小腦袋狐疑地盯著他，兩人僵持良久。

“傻楞著幹嘛，把東西還給人家。”小蝶猛地拍了他一下，把地瓜搶過去，放到女童手裡，笑著說，“諾，給你。”

這一下讓敖遠回過神，他抿唇。

女童看了他一眼，甜甜笑著說，“謝謝哥哥姐姐。”

接著她便跑了回去，沒跑幾步似想起什麼又跑了回來，來到敖遠跟前。

“哥哥，你的眼睛很好看，可以不用藏著的。”

敖遠詫異地看著她。

女童衝他甜甜一笑，小跑到走過來的婦人跟前，說，“孃親，那個哥哥的眼睛是藍色的真漂亮。”

幾人距離不過一丈，敖遠能清楚看到那與阿孃相似的女子直直朝他看來。

他呆愣在原地與她對視，握緊手，她會怎麼想，厭惡嫌棄，跟當初一樣。

無措痛苦自厭等情緒又要將他淹沒，在他快被拉到深淵時。

“是很好看。”女子對女童說道，禮貌地朝他兩一笑，拉著女童的手走遠。

一束光照亮深淵，敖遠轉身目送她們的背影，眸光閃爍。

天香樓頂樓包間，門窗敞開，一道身影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既然這麼擔心，怎麼不一直跟著。”一道男聲突兀響起。

阮軟被嚇一跳，忙拍了拍胸口，看向沈清秋，“你怎麼來了。”

她藉口有事，實則早早來了包間凝神注意敖遠情況。

這頂樓是個好位置，大街上的一切一覽無遺。

沈清秋笑了笑，同樣倚在窗外，“來了好一會了，阮姑娘一直盯著別的地方，若不是方才出聲都沒注意到在下的到來。”

“還以為多日不見阮姑娘把在下忘了呢。”

這話聽著有點怪，阮軟瞅了他一眼沒說話，明明是他自己整日神出鬼沒不知幹什麼。

“剛才那對母女也是你安排的？”沈清秋問。

“不是。”阮軟看著街上的兩人，“我本來是打算讓他慢慢來的，慢慢適應，剛才是意外。”

“至於為什麼不跟上去，你也知道這種時候我在身邊是不行的。”阮軟支著下巴，長睫顫動。

沈清秋點頭，如果她在，小師弟肯定會把所有注意力放在阮軟身上，根本注意不到周遭的情況，而且會下意識依賴她。

他看著她掐進掌心的指甲，如果敖遠發生什麼事，她也絕對無法坐視不理。

想到這，他心裡泛著酸，正想說些什麼。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一隻雕妖現出原形懸浮在空中，身軀龐大遮天蔽日，街市如同進入暗夜，銳利的鳥眼俯視著街上渺小的人類。

“桀桀桀，本大王好久沒享用過人肉了，鮮嫩可口的美味本王來了。”

沈清秋皺眉，長劍在手，踏上窗沿就要衝出去。

阮軟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拽下，搖了搖頭。

另一邊，敖遠剛想抽出長劍，就被小蝶按了回去。

“用不著。”她們異口同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