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冬,各國休戰,邊關主帥回京述職。然而邊關方位依舊不可懈怠,以防敵軍不守道義。故而江沈兩家都只帶回部分親兵,主力軍隊依舊駐守邊關。
由西北迴到大慶中原腹地,沿途的綠色肉眼可見地多了起來,氣溫也有明顯的升高。只是畢竟是冬季,處處可見掛著冰凌的枝丫,向東南而去,逐漸變為冰霜。
到了京城,又是一番熱鬧景象,赤黃色的貧瘠土地逐漸消失,入目可見的是紅牆高瓦,青磚綠石,街道之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一片盛世繁華之景。
沈知意臨近京城,便先悄悄溜回家了。皇上特意恩准,主帥可先回家團聚休整三日,而後再上朝。於是沈擎蒼與江卓然等人,在經過京城百姓的夾道歡迎之後,先入皇宮覲見,然後各自回家。
沈擎蒼上次在家已是四年前,彼時妻子陳翠微身懷六甲,他卻因戰事不得不趕往西北,如今一別四年,想必兒子沈昊陽,已經可以滿地跑了……想到即將要見面的妻子和兒子,便是沈擎蒼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如今也是難掩激動。
定北侯府,御筆親題的牌匾之上,金色大字熠熠生輝,門庭牆瓦煥然一新。
陳翠微幾日前便已吩咐下去,灑掃庭院、高掛紅燈,只為迎接丈夫平安歸來。
沈知意在進城前和隊伍分開,又在皇宮附近等著沈擎蒼出來一起回家,這會跟在沈擎蒼後面。
侯府大門早已大開,丫鬟僕人陳列兩旁,個個難掩激動之色,對著街口翹首以盼。
大門外正中間,是一位衣著端莊卻不失喜氣的年輕夫人。手邊牽著一個只到她膝蓋高的垂髫孩童,孩童亦是一身紅色新衣,襯得他粉雕玉琢的臉蛋更是紅撲撲的,冰雪可愛。此時也學著他孃親一般,小腦袋一探,看向街口。
在眾人期盼間,隱隱有馬蹄聲傳來,隨後不知是誰最先喊了一句:“大公子回來了!”緊接著此起彼伏的聲音由遠到近逐漸傳來。
陳翠微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了握,連忙提起衣袍,領著孩子往前走了數步,便見街 口轉角,高頭大馬之上,一身銀色鎧甲的俊逸男子迎面而來,器宇軒昂,宛若神祇。
“恭迎大公子回家!”門前僕人丫鬟紛紛行禮問安,聲音激動洪亮。
陳翠微看著沈擎蒼下馬快步走來,心中情緒浪潮似的翻湧,想領著孩子迎上去,奈何腳步卻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只能瞧著男子快步走來。四年了,自懷孕五月到孩子會滿地跑,整整四年,如今才得以見到丈夫……
沈擎蒼轉眼間已是走到陳翠微面前,相視片刻,緩緩執起她的手,看著眼中含淚的夫人,不由得心中酸澀,顫聲道:“夫人,辛苦了……”
陳翠微心中狠狠一震,四年來滿心的擔憂、心酸、委屈,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怨懟,在夫君飽含愧疚的一聲“辛苦了”後,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身邊親近的陶姑姑和丫鬟翠竹也再次激動道:“恭迎大公子回家,少夫人思念大公子心切,月餘前就在盼著了!”
陳翠微面上不禁一紅,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隨即想起自己手中還牽著什麼,連忙道:“快,你看看孩子,當初孩子出生後,你寫信來給孩子取名昊陽,如今他已經會說話了!”
說著,又晃了晃孩子的小手,激動道:“陽陽,快喊爹爹!”
沈擎蒼眼角餘光早已看著孩子,近距離見著孩子模樣,心中更是喜愛一分。
沈昊陽自沈擎蒼出現,便一直仰頭望著他。這個人好高啊,身上還有很嚇人的氣息,不過他不怕的!
只是或許未曾見過覺得陌生,沈昊陽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叫出聲來。但是他看到了沈擎蒼身後的沈知意,頓時眸子一亮,驚喜喚道:“姑姑!”
他認識姑姑,雖然姑姑也很少回家,但是每次回家都給他帶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可喜歡姑姑了!
沈知意連忙笑著點了點頭,不過知道這是她哥哥和陽陽的第一次見面,她可不能搶了風頭!
沈擎蒼看著陽陽,儘量收斂起一身久經沙場而帶出的殺伐氣息,緩緩蹲下身去,與他平視,溫柔地笑道:“陽陽,我是爹爹。”
陽陽烏黑的大眼睛重新看向沈擎蒼,沒有說話。
沈擎蒼雙手輕輕地、試探地,環過孩子腰間,見陽陽沒有抗拒,便一把抱起,站了起來。
陽陽感覺自己驟然升高,驚呼了一聲,雙手本能地摟住沈擎蒼脖子。大抵是父子親情,陽陽骨子裡並不害怕,眸子裡初始的驚嚇過後,便滿是好奇與驚喜。這就是爹爹麼?爹爹把他舉得好高啊,真好玩,他可以看到許多原來看不到的東西呢!
沈擎蒼抱著陽陽在懷中掂了掂,見孩子不害怕,更加溫柔地笑道:“陽陽,我是爹爹,喊爹爹好不好?”
陽陽烏黑的眸子眨了眨,小聲地試探喚道:“爹爹?”
“哎!”沈擎蒼應得響亮。
“爹爹!”陽陽喚得更大聲了。
“哎!”
“爹爹!爹爹!”
一聲高過一聲的孩童呼喚聲伴隨著歡笑聲,卻是令得一眾人差點落下淚來。
“哎!哈哈哈……”沈擎蒼單手抱著陽陽,另一隻手牽過一旁激動不已的陳翠微,向家中走去。
聽著沈擎蒼爽朗的笑聲傳出,跟在後面的沈知意只覺得心口酸澀得厲害,眼眶忍不住泛紅。
十年前,爹爹戰死沙場,孃親聽聞噩耗傷心病逝,她被送往白雲峰,哥哥立下軍令狀後,與嫂嫂倉促定親,而後奔赴戰場……
十年光陰,聚少離多,各自飄零……而今終於是可以團聚了!
沈知意微微抬頭望天,今天是個好日子,不能哭!
一眾丫鬟僕人擁著沈擎蒼等人進屋。看著沈知意長大的陶姑姑和跟她一起長大的翠竹便圍在她身邊,翠竹一把挽住她手臂,含著淚激動問道:“小姐,您總算回來了!這次可不走了吧?”
“嗯!我會在家待一段時間……翠竹又長漂亮啦!”沈知意輕捏了捏翠竹白嫩嫩的臉蛋,惹得翠竹突然臉紅起來。說著,她的腦袋又往另一邊的陶姑姑身上靠去,“我好想吃陶姑姑給我做的桂花糕呀!好想好想……”
陶姑姑激動得老淚縱橫,輕輕摸著沈知意的腦袋。她可憐的小小姐,那麼小便被送出去學武,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啊!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溢位的淚水:“好,好啊,陶姑姑給你做!每年秋天,陶姑姑都收集了新鮮的桂花曬乾,就等著小小姐哪一天回來,好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