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頂。
許多黃紙堆積在這裡,如同小山一般。
剛才的風很大,但那些風都沒能吹散這些黃紙,直至秦川登上峰頂之後,這些黃紙才紛紛隨風而動。
秦川靜默地站在峰頂上,他看著那些飄飛的黃紙,心中感慨不知幾何。
天地之大,每個人都是肉體凡胎。
試問,天下之間誰人不懼死。
這個問題,就是秦川都不能給出肯定的答覆。
如果真的要問這個問題,要問他這個馳騁沙場十載風雲都不曾有過懼色的虎狼之將,怕死不怕死。
他的答案,只會有一個——怕!是的,世人眼中他秦川是武將之首,是真正可以撐得起這片山河的絕代人物。
但是,他同樣也怕死。
當然,他的怕可能和尋常人那樣有些不同。
很多人怕死,那是因為他們對死後的未知而恐懼。
但秦川所怕卻並非如此,就如同以往在不同地方作戰一樣,去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執行任務一樣,他接觸過的陌生環境太多了。
所以他根本不懼所謂的死後的未知,他只是擔心這片萬里山河。
如今九州太過拙劣,這一點縱然他不想承認,也不得不去承認。
世家橫陳,所謂的豪門世家將九州的天下破壞得不成樣子,仗著手中職權胡作非為。
這些胡作非為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平米百姓付出了血的代價。
而且,在這些世家之外,還有那所謂的四皇八王十三方,這些才是真正懸在那些平民百姓頭頂的屠刀。
秦川自信自己還在世一天,他不會眼睜睜看著那些所謂雲巔之人肆意妄為,他可以為保全山河萬里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但,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戰死在了沙場之後,眼下九州這種青黃不接的局面中,還有誰能夠扛得起這沉重的擔子。
所以,他怕死。
就如同北域的百萬戎裝人一樣,他們也都是怕死的。
只是,他們在怕死之後還藏著對家國的職責,故身死而心不死。
越是如此,這些為山河流盡鮮血之人,才更應該在死後得到應有的待遇。
只可惜,北域太多無家無親之人,他們戰死之後沒有人會去為他們祭奠。
秦川只是在儘自己所能,為這些無家無親者,謀取那一片淨土。
至少,他還可以讓那些英靈知曉,在這個世界上依然有人記得他們。
“戚鏵,你入伍多少年了?”
秦川站在峰頂懸崖邊上,他輕輕的詢問。
戚鏵就站在秦川身後,他本意是隨時聽從秦川調遣,不曾想秦川居然問他這麼一個問題。
仔細算下來,他都快忘記自己入伍多少年了。
總之,他記得的只是自己在尋常隊伍中待了盡十個年頭,然後便是到了內閣龍衛,又是好些年才成為龍衛的三大隊長。
多多少少的拼湊,都快麻木了。
“應該有二十一年了吧!”
戚鏵算了算之後,給出答覆。
說出這答案之後,他都有一些意外,真沒想到這一轉眼就是二十一年時光。
乍一回看,好像還在新兵營一樣。
“是啊,二十一年了,你的資歷比我老多了,你一直行伍也是因為無家無親,謝老說過你的願望就是能老死在龍衛之中.”
“你說,若是你在老死之後,你的長眠之地,被人侵擾了,你會做何感想?”
秦川問詢,他的目光眺望著那些飄飛的黃紙。
突然間,他指尖彈射出無數道勁力,這些勁力夾拖著懸崖邊上那一堆篝火的火星。
瞬息過後,飄飛的那些黃紙紛紛燃燒而起,在空中像是一個個的火球。
單純從觀賞角度,這些火球很是讓人著迷。
戚鏵沒料到秦川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知道秦川是在為青峰頂之下安息的英靈在詢問。
思酌再三,他選擇了從心:“如果我死後有人如此來侵擾我的長眠之地,我想我會恨不得從墓冢之中爬出來.”
秦川笑了,他需要的便是這麼一個答案。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真正的大公無私,每個人都是有著各自的最後想法。
就如同戚鏵此時的實話,他也不想他在死後被人侵擾長眠之地,若是被侵擾,恨不得爬出來掐死對方。
這一點,和秦川的堅持如出一轍。
忽然……戚鏵渾身一震,他彷彿明白了秦川這些問話的意思。
從一開始,秦川就是將他誘導到了這條道路上,然後這些問題相當於就是在給他一個答案。
戚鏵有些愧疚了,他方才有過一些遲疑,秦川登上帥位就這麼大開殺戒,與律法格格不入,始終是不妥。
他在遲疑,自己這麼做到底是不是在助紂為虐。
現在看來,似乎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助紂為虐,也還是要分清楚場景啊!“本帥知曉你心中困惑,現在你的困惑,可是得解?”
秦川轉過身,他平靜的眸光對上了戚鏵的目光。
換做其他時候,戚鏵此時的目光肯定會有所躲閃,畢竟秦川的眼神中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威嚴,是他無法承受的。
現在,他發現這種威嚴似乎已經蕩然無存。
秦川也沒等戚鏵的作答,又是自顧自的說道:“所以啊,有些人,是該死!”
戚鏵若有所思的點頭,困惑得解,他如茅塞頓開。
剎時間,他身邊席捲起一陣風浪。
風浪正中心,戚鏵雙眸慢慢的閉上了。
這種變化,足足過去了數分鐘。
自始至終,秦川都保持著淡然的態度看著戚鏵的轉變,只是伴隨著戚鏵的轉變,他臉上的笑容要多上不少。
許久,戚鏵重新睜開雙眼,他雙手緊緊的握了握。
似乎,實力更上一層樓了。
剛剛秦川那一席話,是在對他的點撥。
見著戚鏵眼中的激動,秦川擺了擺手,又是說道:“致謝的話就不用說了,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你先去準備一下,我還要繼續陪這些英靈聊聊天,然後我們也該去做一些正事了.”
戚鏵領命,轉身就走,不帶絲毫拖泥帶水。
的確,還有很多正事沒有做。
這一刻,戚鏵心知肚明,秦川那所謂的正事是什麼。
那些該死的人,也該真正的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