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破舊的房門突然被推開,明媚的陽光爭先恐後地湧進了屋內,昏暗的屋子瞬間就亮了起來。
渾身疼得直打顫的王建國猛地聽到動靜,一下子就睜開了雙眼,驚恐又戒備地看著屋門。
下一刻,蕭春妮那張溝壑縱橫的老樹皮臉從門外探了進來。
“建國同志,你醒了啊!”她嘴角一咧,露出了一口黃牙,臉上如菊花般綻放。
王建國看到蕭春妮這張笑得淫邪狡詐的臉,條件反射地顫抖了下,撐著雙手往牆邊挪去。
他這一動,牽扯到了雙腿的傷口,痛得臉色剎然一白。他難以抑制地緊咬著牙關——這一咬,缺了牙的牙齦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痛,刺激得連他腦海裡的神經都抽痛了起來,緊接著他感到了口腔內充斥著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
王建國的眼淚一下子就飈了出來,口水混雜著血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嗚嗚嗚……
滔天的痛苦折磨得他恨不得當場去世!
要是讓他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打得他,他一定要將人碎屍萬段方能解恨!
“建國啊,你這是又疼了是吧?天憐可見的!”蕭春妮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跨進了屋門朝著炕走了過去。
她眼底帶著打量一瞬不瞬地緊盯著王建國,張了張嘴:“建國啊,來,吃藥了!”
王建國的視線落在了她手中那碗黑乎乎是藥湯上,只覺得連胃都一陣絞痛。
這碗藥,不是治傷的藥,是催人命的藥啊!
別問他怎麼知道,他前兩天吃了蕭春妮送來的藥差點兒就死在了炕上。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蕭春妮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在他傷重的情況下就想要實施借種計劃。
他兩條腿被打斷了,一口牙也都沒了,一天二十四小時,無邊的劇痛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他。
生不如死的他只想快點好起來,剛好蕭春妮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形象,反而給他熬了藥端到他跟前,說是隊裡大夫開的治傷藥。
他那會兒已經無法多做思考了,看著那碗湯藥想都沒想就接過來一飲而盡。
可萬萬沒想到,在他喝完那碗湯藥後沒多久,傷口的痛沒有消減不說,就連他的肚子也突然絞痛了起來。
不過片刻,就拉在了炕上。
一想到當時的畫面,他現在還是眼前一黑,恨不得將那段經歷給抹除了!
他的餘光瞥到了笑得臉上褶皺更深的蕭春妮,一口老血都哽在了胸口處。
他之所以肚子會痛,還拉肚子,就是拜這個老虔婆所賜!
這事還是在他拉脫虛,一條命都要沒的情況下才知道的。
那時候他還以為是錢多多在他的藥上做手腳,想要他的命,畢竟隊裡的大夫就是錢多多,藥自然也是她開的!
他心中的憤恨之情可想而知,再加上他拉脫虛,又置身在惡臭的炕上,很快就撐不住了,眼睛一閉,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就在他昏昏沉沉之際,他忽然察覺到了屋裡進了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進來的人正是蕭春妮和李來娣。
至於這對婆媳倆為什麼會突然來他屋裡,他也從他們的對話中瞭解到事情的真相。
原來蕭春妮見王建國受了傷動彈不得,就動了歪心思,想趁機讓李來娣過來借種。
老虔婆擔心王建國受傷不太行,就偷偷地往錢多多給他開的傷藥裡下了那方面的烈性藥。
老虔婆死摳死摳的,哪捨得花錢去買這種藥,她只能偷摸地從隊裡偷——隊裡以前養了好幾頭豬,為了配種買了那方面的獸藥。
前幾年發生了豬瘟,隊裡的豬都死了,這幾年都沒再養豬,而剩下的獸藥也存了起來,這一存就存過期了。
這個時代的人特別節儉,就是過期了也捨不得扔掉。
老太太正好知道以前隊裡買的那方面獸藥還沒用完,就摸進了大隊部將藥偷了出來,下在了王建國的湯藥之中給他餵了進去。
要不是這獸藥是給母豬吃的,還還過了期,他沒能有反應,再加上他拉得滿炕汙穢,臭氣熏天,李來娣根本就不想下手,也沒能下手,王建國早就清白不保了!
王建國的悲慘遭遇無一不在表明,過期的藥這不能亂吃啊!
不不不,應該再加一句,獸藥不能亂餵給人吃!
王建國吃了過期的獸藥,差點兒拉死,要是沒有過期的話,他就不單單是差點兒拉死這麼簡單了!
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憤怒之餘又頗為後怕!
蕭春妮一家子真是喪心病狂啊,他們不是要借種,他們是要他的命啊!
王建國受了傷,連反抗的餘力都沒有,猶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一般。
他會兒他見到蕭春妮又端了一碗藥進來,嚇得差點兒魂飛魄散。
誰知道這碗藥裡到底有沒有再被下了那方面的獸藥。
再來一次的話,他的身體真的遭不住了,明年的今天就會成為他的祭日了。
他深呼了一口氣,忍著身上傷口傳來的劇痛,緩緩地開口:“快拉抖……”
可惜他說話漏風,想說“快拿走”卻被蕭春春妮給挺岔了:“不抖啊!我手拿得可穩了,一點也不抖,你看看一滴藥也沒有撒出來。快趁熱喝!”
蕭春妮已經坐在了炕邊,將要遞到了王建國的嘴邊,她伸出手就要拽住王建國的頭髮,想將藥給灌進他的嘴裡。
王建國眼底的驚恐都溢了出來,渾身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懼意。
他猛地抬起手就要將蕭春妮手中的湯藥給打翻,可惜他這幾天沒吃多少東西,又拉了好多次,身體可比平時虛得多,哪裡有力氣呢!
他才剛一出手,那隻手就被蕭春妮給一把拽住了。
蕭春妮嘴角往下一撇,整張老樹皮臉更顯陰沉。
她雙眼冒火地怒視著王建國:“王建國,你咋回事啊!老孃好心好意給你熬藥、送藥來,你竟要把藥給打翻了,這是對老孃有意見是吧?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要不是老孃收留你,你連地兒都沒得住!”
王建國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往蕭春妮臉上啐一口。
老虔婆的臉皮竟然厚得堪比城牆,她也好意思說自己好心好意?好意思罵他忘恩負義?
他住進來時,可是帶了不少的口糧,卻一早就被搜刮走了,他最近一段時間餓得皮包骨頭!
還有他們婆媳倆給他下藥差點兒害死他的事,他沒能找她們算賬呢!
王建國喘了好幾口粗氣,緩過勁兒來剛想怒罵回去,卻不想蕭春妮手腳麻溜,眼疾手快地把手中的湯藥一股腦兒地給灌進了他的嘴裡。
王建國不由自主地往下吞嚥,將口中的湯藥盡數吞盡了肚子裡。
下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苦苦味充斥著自己的口腔,王建國都來不及感受這一股苦意,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他又被灌了藥,這一次他真有可能要死了!
“嘔——”
王建國雙手連忙伸進嘴裡去摳喉嚨想要將藥吐出來,下一刻,他就被蕭春妮打了兩巴掌,手也被抓了起來,他想吐都吐不出來。
王建國一時之間被絕望籠罩著!
蒼天啊!大地啊!他的命為什麼比黃連還要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