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這事非常重要，您可一定要上心！”
錢多多唾沫橫飛地講述著自己這兩天診斷後發現的事，說得嗓子眼兒都冒煙了，她端起桌上的一碗水，猛地灌了一口。
蕭英豪聽得頭昏腦漲，腦海裡一片漿糊。
他抹了一把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錢多多:“錢知青啊？你說勤洗澡會減少生病的次數？這哪來的道理呀！就這種冷得流條鼻涕都能結冰的天兒，洗澡不是更加會著涼生病嗎？”
錢多多沉默了一瞬，耐心地解釋道:“大隊長，不洗澡大家都會長蝨子啊！隊裡有一個大娘身上、頭上都是蝨子，那些蝨子可吸人血呢！那大娘被吸得都貧血、營養不良了，平時的糧食都白吃了，吃了也是餵給那些蝨子。”
蕭英豪擺了擺手:“經常洗澡不現實，這天兒洗個澡能把人給凍成冰棒。就是燒水洗澡，那也費柴！”
他一邊摩挲著旱菸，一邊低頭沉思，忽然他猛拍了下大腿，激動地看著錢多多:“蝨子多半是長在頭髮裡，既然如此，就乾脆讓隊裡的人都剃光頭，這樣大半的蝨子也就沒了！”
錢多多抽了抽嘴角:“剃光頭？”
大隊長點了點頭:“不錯，就剃光頭！反正這個天兒，大家很少出門，就是剃光頭也不打緊，也不用多洗澡費柴火了！”
錢多多抹了一把臉，無奈道:“大隊長，就是剃了光頭也要勤洗澡講衛生，不講衛生的話，還會引發很多疾病！生病得看病，花錢又費時，還不如從現在起勤洗澡講衛生，減少生病的次數，能省下很多錢呢！”
一聽到能省錢，大隊長的身體不自覺地朝錢多多的方向傾了傾:“洗澡能省錢啊？”
他們農村人掙錢不容易，全靠著隊裡的那些糧食生活，一年下來也攢不了幾個錢，有些特別貧困的家庭到了年底還會倒欠大隊的錢。
如果洗澡能省錢的，都不用他在一旁吆喝著，隊裡的人都會天天把自己給搓下一層皮來，就是燒水費柴又如何！
錢多多一見大隊長的反應，就知道與其長篇大論，還不如拿錢說事。
她扯了扯嘴角:“勤洗澡講衛生，進入身體的有害細菌都會減少了，自然而然地就少生病了，看病的錢自然而然就省了下來。”
蕭英豪不懂這孩子嘴裡的細菌是什麼玩意兒，但一定不是好東西，他也不管細菌不不細菌的，只要能讓隊裡的人少生病，能讓大家省下錢，他就得好好督促隊裡的人。
尤其是那些懶漢、邋遢的人，他更得天天盯著他們。
“果然是讀書人，知道的就是多！”蕭英豪嘴角一咧，一張皺巴巴的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成，我明天就通知下去，讓隊裡的人把頭髮都剃光了，再天天洗澡！”
“大隊長，沒條件的人家也不用天天洗澡，隔個幾天洗一次就夠了！”錢多多知道在東北讓隊裡的人天天洗澡，那是很難辦到的事，光就燒熱水要費不少柴火這一事，就讓人不樂意了。
蕭英豪隨口應和道:“你說的是！”
他說著這話時把面前的一碟花生米推到了錢多多的面前:“錢知青，別光喝水，嚐嚐花生。”
錢多多低下頭看著碟子裡的花生米，視線落在了其中幾顆發黴的花生米上。
“大隊長，我剛剛忘了說食品安全的事了！”她又喝了一口水後，繼續說道，“像發黴的花生，發黴的年糕還有那些放了好長時間發酸發臭的東西不能吃，那些拌了老鼠藥、農藥的種子、鹽什麼的也不能吃，要是吃了後情況比較輕的，就跟知青們那樣上吐下瀉，要是嚴重的話，命都會沒的！”
蕭英豪一臉肉疼地看著錢多多:“發黴怎麼了？洗一洗就能吃了！你們城裡來的小年輕沒有吃過苦捱過餓，一點也不知道珍惜糧食！至於拌了藥的糧食，那也不能糟蹋，再多洗幾次也是能吃的！”
他隨手抓了顆花生米，正好抓到了一顆發黴的花生米往嘴裡一扔，微微眯了眯眼，美美地嚼了好幾下。
錢多多雙眼發直地看著蕭英豪，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大隊長，吃了這些東西可能會要人命的！我們家附近有一對老夫妻吃了隔夜的蛋炒飯上吐下瀉，老太太撐不住去世了，老爺子住了好幾天醫院才撿回一條命！”
蕭英豪的注意點卻在蛋炒飯上，語氣裡透著一絲羨慕:“城裡人的生活果然很好，都吃上蛋炒飯了！”
錢多多一臉崩潰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經歷過艱難歲月的人，真的是把勤儉節約刻在了骨子裡，真的是勸不住！
可再勸不住也得多勸勸，聽得進去的人以後也能減少將那些發黴、發酸、發臭的變質食物塞進肚子裡的次數，減少中毒的機率。
她定定地看著蕭英豪，眉眼間盡是鄭重:“大隊長，重點不是蛋炒飯，是食物變質了，他們將變質的食物吃進肚子裡中了毒，就跟知青們吃了有毒的醃白菜一樣，後果很嚴重的！知青們是被我救了回來，那兩個老人卻一死一傷，治療費都要好幾百塊！”
蕭英豪一聽治療費用竟然高達好幾百塊，心臟猛地一跳，驚得差點兒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他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道:“什麼？你說什麼？治療費都要好幾百！”
錢多多點了點頭:“是的，要好幾百！咱們沒多少錢不能和人家比，可要是這事發生在農村，也是一場悲劇。”
她伸出了手指，一一給大隊長算起了賬:“吃了那些變質的東西中了毒，總得去治吧！這一治，還不知道花多少錢，也不一定能把人給治好，可能到最後錢沒了，人也沒了！活著的人不僅要傷心，還得跟老黃牛一樣幹活都不敢歇息，就為了還治療欠下的錢。還有，這人沒了是不是得少了一個勞動力！”
別怪錢多多把話說得這麼現實，什麼都牽扯到錢。
窮困的人，可不就把錢看得很重，只有牽扯到錢，他們才會重視。
就像上輩子還沒末世前，錢多多聽說行人不走人行道、不遵守交通規則，被撞了沒得賠錢，她為了能在被撞後多賠些錢，可是嚴格遵守交通規則，走路堅決靠右走、走人行道。
錢多多又喝了一杯水，輕咳了一聲:“就是人最終被醫生救了回來，但身體也壞了，這身體一壞，怎麼幹活怎麼掙工分，家裡的進項都少了！這人不能幹重活了，還要還治療欠下的錢，日子過得都沒盼頭了！”
蕭英豪低下頭，眉頭打了個結。
他心裡仔細地琢磨著錢多多的話，越想越覺得有理。
可是誰捨得浪費糧食啊！糧食可都是他們的命！浪費糧食是要遭天打雷靂的！
蕭英豪一時陷入兩難的境地，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
錢多多察覺到蕭英豪此刻正在天人交戰，她緩緩道:“大隊長，我不是鼓勵大家夥兒浪費糧食，而是希望大家在吃食上注意點，不要太過節儉傷害了身體又把錢財都花完了！”
蕭一善揉了揉額頭:“我會把事情跟大家夥兒提一提的！”
至於隊裡的人會不會把變質的吃食扔掉，估計很難！
大家都是從艱難歲月裡走來的，有人以前在困難的時候連觀音土、樹皮都吃過，變質的吃食有什麼不能吃的！
錢多多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她能做的，就是跟大隊長反應一下情況，提出了建議，至於大家聽不聽勸，她也盡力了。
牛不喝水強按頭，誰也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