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這次出奇的沒有在中途打斷他的講述,她聽到某些節點,也會低頭沉思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也從最先的戲謔,慢慢變得凝重。待楊勉講述完後,看見少女嘴裡叼著一根小草,眼睛定定的看著小溪的遠處。
良久之後,這個姑娘才吐出口中的小草,轉過臉來,看著楊勉的眼睛,似乎還有些不信的問道“你所說屬實?沒有絲毫欺瞞?”
“那江都胡家是一方土皇帝般的存在,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村小民,怎敢去招惹他家,如果不是被逼無奈,我能走到今天?還連累小姑娘這些天來的照顧!”
少女見他回答的真誠,心中的疑慮已打消大半。眼珠子轉了轉,暗想這應該就是整件事的經過了,從楊勉的話裡讓她感到心驚的是:以胡家的地位,還有那不計其數的財富,竟然為了那桃花釀的秘方而不惜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從胡家的這種行為,不難看出那桃花釀的價值是何等的驚人!少女想到這裡,又側著臉看了一眼旁邊正滿臉憤懣的楊勉,心裡似乎是又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露出一絲羞意來。
楊勉坐在一旁等了半天,也不見這個少女開口,心裡也有些急了,他是真的害怕這個少女信不過他,而做出把他當肥羊的事來。只能腆著臉,小意的問道:“小姑娘,還有什麼疑問嗎?一併問出來,我一起答了。”
少女此刻心裡正在權衡怎麼處理他才好。現在,在少女心裡,肯定是不會再把楊勉送去胡家賣銀子了,這隻肥羊要自已養著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畢竟一次性的買賣哪有長期薅羊毛來的爽!最重要的是這還是一隻非常養眼,讓人看著都舒心的肥羊。想到這裡,又想到得和這個傢伙籤個契約才行,可這契約是籤賣身還是欠賬?……少女正想到這裡,思緒就被楊勉給打斷了,有些氣憤的瞪了他一眼,說道:“話裡不盡不實的,我如何相信你?”
這刁蠻姑娘這般一說,搞得楊勉心裡是一驚一乍的。當初在說起和胡家的恩怨過程裡,肯定是濾掉了是他用火銃殺死胡新國等人之事,隨口把這種行兇殺人的罪過全推在了空空兒的身上。誰叫那老小了救人誤時呢,當然這只是為了報復空空兒因喝酒耽誤了救他的不爽,主要還是想要隱藏住火銃這一關鍵東西。
現在這少女的回答,楊勉不知道她是否是針對火銑而來,如果是,那自已又該編個什麼謊話來忽悠她呢?思來想去,只能是借用山上老人了,畢竟用這老人來背鍋,也習慣了……
少女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盯著楊勉看,長長的睫毛也跟著一抖抖的,煞是好看,如果不是現在的話題嚴肅,想必楊勉的春心早就犯了。見楊勉一副沉思苦想狀,大概是猜到他在想辦法怎麼騙人了,當即呵呵一笑說道:“謊話想編好了嗎?”
“何來謊話?句句屬實!”
“哦,那我問你,是何人教你釀造桃花釀?你在山上時,手中之物為何會冒出火光和發出巨響?”少女說完,還朝他翹了翹嘴角,一副傲嬌的神態,彷彿在說,“小子,你的一切都在本姑娘的掌握中。”
“是一老人所傳授,事後他雲遊去了。”楊勉現在答應得非常爽快,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心裡只想著儘快把這事給忽悠過去。
少女見楊勉似有不奈之色,也就不在這個的問題上糾纏了。因為她心裡清楚,只要楊勉落入她的手裡,以後有的是時間來撬開楊勉的嘴。對於楊勉最先說:要把他送去某地方後才會給銀子這事,她選擇性的忘記了,這種問題在少女心裡,也只有傻子才說得出口。
兩個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就坐在小溪邊有一搭無一搭的對著話,又是坐得較開。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那兩個年紀輕輕的男女是一對兄妹呢。兩個人各懷心事,說幾句又想半天,不知不覺間,日頭暗下去了,半月初升了。
火堆旁,楊勉和少女各用樹枝叉著一隻烤熟的鳥兒往嘴裡塞,聞著香氣四溢,可嘴裡是真的淡出一隻鳥來,沒有鹽巴等佐料相佐,實在是暴殄天物。這兩隻鳥兒不知名,死後還成為這一對飢餓男女的飽腹之物,想來是死得難以瞑目。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總得給句準話吧?”楊勉實在是受不了這少女磨嘰的性子,早得到答案,也好早些有個預案不是。就算是被賣給胡家等著那一刀,他也可以提前用心來憧憬一下死後是回到前世,還是又穿到其他朝代。總不至於臨到死時,都不給他一些想象的時間吧。
“放心吧,不會把你當豬賣給胡家,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聽我的安排。當然了,你要籤一份賣身契和借據給我,算是對我的一個保證。”少女在這說話時一臉笑意,還故意朝楊勉揚了兩下頭,一副囂張無比的樣子,也是一副非常欠揍的樣子。
“不可能……”
“你活命的……”
…… …… ……
夜晚裡的少男少女,爭吵不休。吵鬧聲驚得峽谷中的鳥兒都把頭伸出鳥巢,看向火堆旁那對奇怪的男女,不能理解愚蠢的人類為什麼要浪費這靜謐的良辰美景,不去做那些很美妙的事情!
第二天,天剛朦朦亮時,楊勉就和那少女睡在了一起。他倆的睡姿都不太雅觀,楊勉平躺在一堆枯樹葉上,雙手環抱著那個少女,他的雙腿大大的開啟,遮羞的樹條短裙還是掛在腰間,也是支離破碎了,象徵意義大餘實際意義。
少女則有些不顧形象的被他抱在懷裡,襦裙不知什麼時候已掀在腰上,一條穿著月白色長褲的大腿彎曲著壓在楊勉的腰上,讓她的臀部形成一個美妙的曲線,盡現青春年少的活力。
可能是他們昨夜吵出了結果,彼此都對結果感到很滿意。故此,放下心來的二人不顧早起的鳥兒在空中圍觀,也不顧今日是否還要趕路,只顧著忘我的酣睡。
當晨震消散,縷縷陽光斜照西坡時,才在一聲啊的驚叫聲中拉開了兩個人今天的帷幕,準備登上新一天的舞臺。
楊勉用手揉了揉發酸的腰,擺出一副恨不得吃了那個少女的兇狠樣子。而那少女則是紅著一張臉,也是兇狠的瞪著他,高聳的胸脯一起一伏,一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的表情,顯然也是氣得不輕。哎,未醒前兩人還像是如膠似漆的夫妻一般相擁而眠,可醒來後,就像是鬥雞場的兩隻公雞,互不相讓。
終於還是楊勉敗下陣來,他心裡一直寬慰自已“好男不和女鬥”,並且就算是以眼睛當陣地,以臉色作戰場,楊勉自忖無論從那一方面來看,他都沒有勝算的可能。既然如此,還不如開口求和:“我睡著了,本就難得睡個踏實覺,這一放鬆,就睡得比較沉,什麼時候抱著你的,我真不知道,這事你不能怪我。可你用那條几十斤重的後腿壓了我一晚上,現在腰也是酸的,背還是痛的,我也不怪你,你看可好?”
“豋徒子,佔我便宜不說,現在還罵我,休想我會幫你打聽謝文姬的下落……”
……
……
……
又是一路爭吵,爭吵到激烈處,楊勉的屁股就成了這個姑娘的出氣筒。也不知道她是有意的,還是出於別的什麼理由,總之在爭吵的高潮時,就會給楊勉的屁股一下。對於少女的這種癖好,他是沒有能力躲避的,只能在被踢之後發出口頭抗議,而等到的卻是少女無情的恥笑。
一對歡喜冤家在昨晚睡覺前,透過爭吵的方式達成了協議,該協議有如下四點:一、少女勉掉他的賣身契,但借據必須要籤的。因考慮到“楊勉”二字以成天下人擒而快之的標籤,故他需用小名代替,如果楊勉小名使詐,一經發現即送胡家;二、因他所欠少女銀兩巨大,在他還清少女的銀兩後,還需教會少女釀造桃花釀,以作楊勉還錢期的息錢。如果在他還錢期間心生不軌、或敢逃逸,一經發現即送胡家;三、楊勉還錢期限一年,如果一年內不能還上全部銀兩,即送胡家。四、楊勉補充條款:在他還銀兩期間,名叫章雪梅的少女,有義務為他打聽謝文姬等人下落的訊息,如果訊息屬實,楊勉將額外多送與章雪梅一萬兩銀子。
少女章雪梅,名字平凡,無甚出彩之處。可她這一張臉蛋卻是人間少有,前文以有描述,在此就不贅述了。自她五歲時,父母雙亡,就和哥哥相依為命。在她快到七歲時,便一江湖雜耍班子裡的班主看中,覺得她們兄妹二人長相可愛,特別這章雪梅的性格聰明伶俐很得班主的喜歡。
班主一經打聽,才知道這是一對苦命的孤兒兄妹,就這樣,班主不用費心就得到一對心儀的徒弟。而章雪梅兄妹倆,巧遇玩雜耍的班主,也免去了流浪求生艱辛。此後,章雪梅和哥哥章武德二人就成了雜耍班裡的一員,過上了遊走四方以雜耍為生的日子。
兩日後,在太陽快落山時,疲憊的楊勉,和精力不減的章雪梅,終於看見遠處樹梢上的炊煙,這個發現對於楊勉二人來說無異於久旱之人遇上甘霖、獨居深山的老光棍遇上美人!
大山的出口就在眼前不遠處,楊勉看了看腰上經過修補的樹枝裙,臉上就是一陣發熱——實在是太醜了。自從他開啟逃亡之旅以有十天的時間了,這十天裡,也就是前天和昨天在小溪裡洗過澡,頭髮因為沒有皂角類的去油膩的東西清洗,已然是結成一捋一捋的,哪裡還有昔日的飄逸感。如果以他現在的樣子出山,一定會給村民們捉住當野人展覽的。
章雪梅還好,摔落山崖時沒有受過傷,加之女孩子愛乾淨,每天都有那麼幾刻時間把他丟在一邊不見人影。等再見時,總能從她的身上聞到一股天然的女兒體香,煞是好聞。有時楊勉不自覺的把頭靠向她近一些,就是想嗅嗅那令他心旌搖曳味道。
章雪梅又在一旁露出她那對楊勉標誌性的促狹笑容,嘴角微微翹起說道:“馬上就能進村了,你覺得那些村民們見了你這副打扮會作何感想?”
“如果有村民問起,我就說是你的未婚妻,因逃婚躲入山中才變成這副模樣。我想那些村民們見了聽了,定然是可憐我的。”楊勉咧開嘴角,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回擊道。幾天來,他們經歷了一系列的尷尬事後,楊勉偶爾說起一些不傷大雅、偶爾佔佔小便宜的話來,章雪梅也不像最初那樣動輒就罵他,要麼假裝沒有聽見,要麼就把頭偏向一邊不理他。如果楊勉得寸進尺了,章雪梅則會紅著臉瞪他一眼,以作警告。
章雪梅此時便是這個樣子,狠狠瞪了楊勉一眼說道:“再亂說,我就揍你了。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她的話一說完,就疾若野兔般朝著村子的方向跑去。從她這樣的身姿來看,武功或許是不高的,與空空兒的武藝比起來,似乎還差得很遠,也不知道她哪來的信心敢來抓自已,楊勉見那道身影去得遠了,心裡如是的想到。
心裡牽掛謝文姬等人,他哪裡有時間在賺銀子給自已贖身這事上浪費時間。當初與章雪梅籤那城下之盟時,無非是給他掙得一口喘息之機,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怎不會在心裡盤算著怎麼甩開這個敲詐勒索的女子。
如今見了這個姑娘的武藝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麼厲害,這似乎讓他看到了逃跑的可能。至於要怎麼逃跑,楊勉拍了拍腦袋,想到:現在逃跑是不可能的,逃往村裡那是自尋死路;逃往峽谷的深處,先不說是否會被章雪梅捉住,就他一個人在這峽谷裡大概是活不了幾天,就說那些蛇蟲鼠蟻都是他對付不了的,更不用說該怎樣解決溫飽問題了。如此一想,只能等到出了大山以後,再圖良逃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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